他倒是料的半分未差,魏酃才替他穿上靴子整敛好外袍,门外便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紧接着言子苓敲了敲门——
“二位,可否方便打扰?”
倘若这屋里的只有谢偷白他一个人,他言子苓根本不会这般同他礼到客气。
屋里魏酃看了谢偷白一眼,又转身挪去房门前开门——
言子苓瞧见开门的是魏酃,略微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冲他点了点头。
接着又径直朝着坐在榻边的谢偷白走去,随手将盛着汤药的药碗放在了侧收的小案台上。
“歇了一觉的?”他有些看着谢偷白道。
按理说谢偷白这没脸没皮的混蛋只会瞒着他偷偷摸摸的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断然不会这般听话好好休息。
他皱眉疑惑地转身瞧了一眼魏酃,却发觉他神思飘忽,不知在想什么。
“嗯。”谢偷白道。
“今日怎么这般听得进去好赖话了?”言子苓收回目光又问道。
谢偷白:“为了叫你少受些气,感动吗?”
言子苓睨了他一眼:“你的鬼话真是次次都有不一样的说辞。”
谢偷白:“肺腑之言,童叟无欺。”
说完,魏酃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
言子苓冲他翻了个白眼:“还有魏将军在呢,且还要点脸皮成不成?”
谢偷白看向魏酃,恰好魏酃也在瞧着他,四目相对之际又瞬间不动声色地错开。
“衔玉回去了?”谢偷白问。
“喝完姜茶陪我小坐了片刻便回去了,同他多聊了几句,字里行间能够看出是个可以倚重的人。”
谢偷白点了点头,又下意识看向屋里的魏酃道:“魏将军不忙着回府处理公务?”
他这撵人的说辞就连言子苓都觉得太过直白了。
果然魏酃眸色一沉,“你倒是忘了我二人之间还有未商量完的公事。”
谢偷白垂眸:“既然是我所谋之事,将军应当记得我二人是怎么说的。”
魏酃眯了眯眸子,看着他道:“倘若我要是不记得了呢?”
谢偷白掀起眸子看他,“将军最好莫要同我说笑。”
言子苓感觉他二人之间这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魏酃沉了沉神色:“你倒是也没有给我说笑的机会。”
谢偷白:“魏将军这是何意?”
言子苓都还未弄明白他二人一直在打什么哑谜,就见谢偷白莫名其妙地恼了。
魏酃望着他身侧那碗漆黑的药,缓缓道:“没什么旁的意思,事未谈妥,自然不能一走了之,服完药,你我大可接着聊。”
谢偷白皱着眉,未再只一言。
言子苓略微觉得有些不对,便出声圆场道:“天色渐晚,魏将军不如留下来用晚膳,只是公务之事不知能否改日……”他略带为难。
魏酃坦荡荡道:“无碍,本将等得起。”
言子苓见他这么好说话,心下松了口气,又指着魏酃身后桌子上的盒子问道:“方才进府便瞧见了,一直想问这些盒子里面装的是?”
魏酃看了谢偷白一眼,道:“随手买的糕点蜜饯。”他说的半分都不如先前诚恳,亏得言子苓还听的十分喜欢。
“魏将军有心了。”
魏酃淡淡道:“顺手而已。”像是在赌气。
言子苓笑了笑,侧首看向谢偷白,不知怎么,他这会儿似乎格外老实安静。
“药晾的差不多了。”他拿起碗,递到谢偷白眼前,又说到:“三碗水熬干剩的残汁,药力七分,比中午的那一碗也苦了七分,服下含一颗魏将军买来的蜜饯,应当会好上许多。”
魏酃站在一旁屈了屈手指,看着谢偷白修长瓷白的手指接过药碗,凑近了闻到味道,他眉头皱的比往常更紧。
魏酃走到圆桌旁,拆开了那一堆颜色不一的盒子,掀开盖子翻到几盒果脯蜜饯。
随后拿着盒子挪步走到谢偷白跟前,见他拿着药碗犹疑不决。
“你只要一服下这汤药,我便将这蜜饯喂到你嘴边,趁着那股苦味还未上来,先叫甜压下去。”
谢偷白皱着眉:“将军以为这是在哄我?”
魏酃淡淡道:“我是嫌你磨叽,在同你商量。”他如今倒是将谢偷白挤兑人那套学的入木三分。
一旁的言子苓眼观神仙打架,莫名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启唇道:“你若再端着碗光看着,这药当真要凉了。”
谢偷白不怕世事之苦,唯独只怕汤药之苦,因世事沧桑皆有法可藏,可汤药之味才散,便是众人皆知他病痛,太过昭彰显著。
他憋着一口不敢出的大气将苦的毫无参考的汤药倒进喉里,那一刻他忽然不想叫魏酃在旁看着他。
不是觉得失了面子,是觉得尤为残忍。
或许魏酃自以为真话里掺了一半假话,便可以弄巧成拙偷瞒过去,可无论是掺了再多的假话,只要里头尚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