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夜下了雨，地上湿滑泥泞，空气都带着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清新无比，深吸一口特提神醒脑。
陈苏早早来到花房，提着水管豪放的到处浇洒，晨光穿透玻璃屋顶照射在喝饱了的枝叶上，小水珠晶莹剔透，像一粒粒滚动的玻璃球，两两相融，再齐齐坠下。
画架旁的白兰长势喜人，花香四溢，浓烈得盖过了所有味道，独占人的嗅觉，不愧为“百步清香透玉肌”的含笑花。陈苏简单修剪了一下它的花枝，便连花带盆搬进了书房，搁在了靠窗边的柜子上。
身上溅了泥水，陈苏回房换好衣服后又是一顿干呕，胃里空空如也，实在是吐不出东西来，他抹掉眼角溢出的生理泪水，想起张越泽早上的叮嘱，打算去医院看看，顺便做个检查，万一呢。
没给赵瑞打电话，陈苏自己开车去的，路上人多车也多，他紧绷着神经压着刹车，唯恐自己分神错踩在油门上。
行驶了半小时，他瞟了一眼导航，发现还有一段距离，表情逐渐不耐，路过一家比较知名的公立医院时，鬼使神差开了进去，想着反正就是普通的检查，去哪都一样。
进去之后发现还是有区别的，至少没那么方便，还得抢号排队。omega有单独的一层在6楼，人不像楼下那么多，陈苏运气好，抢到了最后的专家号。
前面还有几个人，陈苏端正坐在椅子上等着被叫，紧张得手心冒汗，内心无助祈祷，恳求神明保佑他愿望成真。
旁边挨着一位长相可爱的小omega，看样子应该快生了，正垂首抚摸圆滚滚的肚皮，快活地扑腾着双腿。
察觉到陈苏的不安与惶惶，小omega转过头冲他甜甜一笑，又往他肚子上瞧了一眼，“你也是来产检的，几个月了？”
陈苏尴尬地用手肘遮了下，摇头道：“我就是来检查的。”
小omega了然地点头，问陈苏哪里不舒服，待他说了后，激动地抓住他胳膊道：“我当初怀孕也这样，你肯定是有了。”
被对方欢快笃定的语气感染，陈苏倏然信心倍增，人也放松了一些。检查很快，但结果要等下午，陈苏便去对面商场吃了点东西，又逛了一圈。
等待的过程漫长到度秒如年，在陈苏踏入诊室面对答案时，张越泽正从医院三楼最南边的心理治疗室出来。
医生将他送到门口，道：“以后就不用过来了，你恢复得很好。”
“谢了，改天请你跟孙沭吃饭。”
又寒暄了一阵，张越泽准备回公司，还一堆事等着他，得快点忙完早点回家带陈苏跑步，好不容易养成的习惯，不能就这么废了。
他急匆匆从电梯里出来，却不巧迎面碰上了来做产检的冯栎，以及跟在后头的江铃女士，张越泽很想遁地消失，奈何身高太突出，被自己亲妈一眼认出，逮着又进了电梯。
“栎栎做了这么多回产检，你一次都没陪过，这次碰上了，你别想走。”江铃挡在门口，不让张越泽出去。
电梯内还有别人，都好奇用眼神围观他们，张越泽只好收回手，叹道：“妈，公司还有急事，我得赶回去。”
江铃一副不听不听的表情，一旁的冯栎挽着她手道：“阿姨，阿泽有事就让他去忙吧，不是还有你陪着我么。”
“你就知道帮他说话，今天说什么也要让他陪一次。”江铃拍了拍冯栎的手，又狠狠睨了张越泽一眼，“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总得看看吧。”
知道逃不掉了，张越泽放弃反抗，冷着一张脸表示抗拒，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被他直接瞪了回去。
出电梯后，张越泽双手插兜闷头往前走，突然转身对后头的冯栎冷峻道：“以后别那么叫我。”
冯栎被吓得一怂肩，仓皇地看了眼身旁的江铃，又转头小声道歉，那样子委屈得不行，江铃当场不乐意了，扯着嗓子道，“他好歹是你孩子的爸爸，这么叫你怎么了！”
“妈， 你能不能……”张越泽烦躁地转回头，话音戛然而止。
霎时医院的天花板，像化成了黑云滚滚的天空，有数道惊雷从天而降，当头劈下，让他定在原地无法动弹，恐惧顷刻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而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你完了。
隔着四五米的距离，陈苏拿着一叠化验单，大睁着眼困惑又茫然的望着张越泽，面色僵硬道：“谁是你孩子的爸爸？”
问完又将视线挪向身后两人，只有冯栎敢直视他，目光赤裸裸的。刹那间脑中缠绕已久的麻绳终于被捋顺了，陈苏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真是愚不可及，那么多线索摆在面前，就差直接告诉他了，还是没猜中正确答案，他自嘲地扯动着嘴角，无视旁人的指点和私语，退后两步咬牙道：“张越泽，你好样的！”
随后转身朝走廊另一头跑去，放弃了坐电梯，拐进安全通道直奔地下停车场。
"媳妇儿，你听我解释。"张越泽心急火燎地追了两步，被大着肚子的冯栎拉住，他顾忌对方怀有身孕，只好回头怒目横眉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