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清亮,照亮小院落里悄无声息的两人。满树林的蝉鸣蛙声中,喝了好些酒的司昭舒服地靠在秋千上,闭眼享受这晃悠悠的秋千。
桑浅推得百无聊赖,他本意是说错了话哄一哄徒弟,谁知道正中红心,乖徒弟不仅十分喜欢,还安安静静地享受起来,姿态像极了舒坦的猫。
弄得他现在头晕脑胀,还不舍得停手。实在有些头晕得受不了,稍稍停了下手。那秋千还没停下呢,就见徒弟满眼舍不得的瞅着他。桑浅心里七跳八蹦的,妥协了。
谁知司昭自己站起来,说:“时候不早了,该睡了。”
说完便自己先进了屋,剩桑浅一个人站在空唠唠的秋千旁。
桑浅的手还没有收回来,他明明在司昭眼里看到不舍,可最后徒弟却还是逃开了。而且,徒弟对这间房屋那肉眼可见的眷恋……他心底有些难过,司昭在逃避,而他逃避的东西,是这间房屋的回忆。
房门声轻响,桑浅抬头望去。
皎走下院子,对桑浅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率先走出院子。
房间内,司昭冷着脸捏破了瓶口,碎瓷片划破手心,让他清醒过来。他知道桑浅对他好,可没想到对他竟然这般好,一个眼神便能得偿所愿,而他也差点就理所当然的接受了。
这不对,他不能接受这种温柔,云亭还没有找到,他不能放纵自己休息。这只树妖不过是受到那天赐能力的影响才对他好,这些都是假的罢了。
“桑浅,我想请你保存一个东西。”皎从怀里掏出一个用丝巾密密实实包裹的盒子,一层层解开后递给桑浅。
桑浅一脸迟疑,可是皎把那小巧的木盒子凑近他,说:“你把这东西保留着,我有话告诉你。啧,快接着,别浪费我的时间了。”
桑浅听了最后那句话,才不情不愿地拿了木盒,就连说话都带着不情愿,“我不想接。”
皎上下打量桑浅,对桑浅不情不愿的语气没有丝毫的不满,还开心地笑起来,他拿扇骨敲打自己手心,满眼都是对桑浅的满意。他说:“不想接也要接着。我累了,今后我要把阿昭交给你照顾,这个小盒子里的东西是我把阿昭交给你的证据。你打开来看看。”
盒子里是一条红绳串着的玉石项链,很普通的玉石,只有一朵亭亭玉立的莲花刻在玉石上,刀工不算大家,是条横看竖看都看不出值钱的项链。却让桑浅想起司昭从不离身的玉牌。
“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作为交换,希望你在他看到这条项链时,拉住他,护住他,带他隐藏于红尘,过寻常人的生活。”
皎伸出的食指上开出朵雪白璀璨的水晶兰。桑浅在皎严肃的表情下,看着那朵小小的水晶兰缓缓进入他的眉心,为他带来沉痛的记忆画面。
锦衣华服、珠钗耳扣的少女手举着豆大点的油灯在漫漫黑暗中点亮方寸之地,她从远处走来,一步一步走到面前,带着那股不可抗拒地轻柔温和的力量,令皎烦躁不安。
他发出吼声试图阻止少女的靠近,巨大的龙息吹乱少女繁重的服饰,也吹息了那微弱的光亮。可他没有等到少女惊慌失措地逃离,在黑暗中,那华服上的金饰摩擦声不紧不慢,越来越近。
待到声音足够近时,龙爪猛然往那处挥去,可那粗大的链子被缩得更短,他巨大的身躯在这牢笼里几乎动弹不得。
他愤怒不已,使劲扯着身上的束缚,发狂地怒吼着,妄图挣脱这些枷锁。
“别挣扎了,三年时间,你也知道这些枷锁挣不脱。”黑暗中,少女柔和平静的声音响起。
“滚!”皎朝少女吼着,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停下,反而挣扎得更加厉害。枷锁剥落龙鳞,龙尾打在石壁上,还没结痂的伤口再次被撞破,若有光便能看见白骨。
少女没再说话,她放下油灯,坐靠着粗大的牢柱,黑暗中仿佛消失不见。
可是皎知道她没有离开,因为那股令他害怕又愤怒的温柔平和的力量时时刻刻围绕着他,令他感觉疲惫又温暖,想躺下睡一觉。尾尖猛地往墙壁上撞,听起来仿佛有人对着墙砸了一大块浸湿水的布。巨大的疼痛令他短暂摆脱那股令他作恶的温柔。
三年了,他呆在这黑暗无光的地牢里三年了。
三年前,才化成人形的他贪图酒色,大意现出原形,被抓进这里。那个伪善的男人也是想用这股力量让他屈服成为人皇的坐骑,他不愿,再次次交锋中,他为了不屈服,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三年里,他都胜了。
可是不一样了,与那带着急功近利的伪善不一样,这少女宛如他记忆深处的深海,平静无波,近乎漆黑死寂,却带着暖流,温柔暖和得他昏昏欲睡。
黑暗中难辨时间流逝,不知僵持了多久,慕云亭渐渐感觉巨龙逐渐平静,又过许久,听到巨龙平静的呼吸声。她在黑暗中握住胸前的项链,悄悄地松了口气。
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了,梦里,皎回到了深海,在熟悉的礁石上盘身熟睡。
搅合他美梦的,是诱人的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