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猩红的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迫近。胡乱挥舞手中的草药试图阻止,可那怪物般一张一合的嘴巴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转瞬间来到身前,张开了血盆大口。
梦中人惊坐起,一身冷汗湿透了薄衣,窗外透进的一丝凉风吹到身上,不禁打了个寒颤。提起胸前湿透粘在身上的衣服,桑浅侧头一看,身边半藏在月光下的人果然睁着一双亮眼盯着自己。
少年人未发育完全的身体修长纤细,就这么单手枕着头半睁着眼,本就淡然冷漠的脸现下被月光一照,仿佛就像是瓷娃娃一般让桑浅看了心生胆寒。司昭拉过桑浅冰凉的手,又摸摸被汗湿的床单,默不作声。
桑浅被盯得心虚,抹了把额上的冷汗,说:“又、又做噩梦了。”
任由桑浅自己在床上抓耳挠腮的愧疚,司昭默不作声地下床穿鞋走出门。
看着床上被自己睡出来的人印,桑浅深知不换个床垫今晚上就没法睡个安稳觉了。起床把湿了的床垫收拾收拾准备天亮拿出去晒晒。从木箱里拿出新棉絮铺上,可是棉絮还没铺好,桑浅自己就累倒在了床沿边上。
颓废地瘫倒在床铺,桑浅扯着嗓子喊:“乖徒弟,快来救我!”
还没数到三,桑浅就被人打横抱起,顺势勾住对方脖颈。“唉,师父老了,就连铺个床垫都累得头晕眼花的。乖徒弟呀,要是师父哪天一命……”
惨遭无良徒弟冷眼威胁的桑浅气势不足又不甘心的瞪回去一眼,奈何徒弟脸皮子厚比城墙,竟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桑浅摇头叹气,真是丁点师威荡然无存啊。
抱着不断企图用眼神攻击的桑浅走到堂屋,司昭把倒好的水放到桑浅面前。
先前司昭是到堂屋来给桑浅烧热水沐浴,现下水也热得差不多了,司昭试好水温,把软弱无力的桑浅放进温水里。他在桑浅手心里写字:冷了就得出来。
桑浅被温水泡舒服的眼睛都快睁不开,胡乱了答应几声算是打发徒弟。
收拾好床铺,司昭算好时间差不多了,出堂屋一看果不其然桑浅已经睡倒在浴桶边上。司昭走到浴桶旁,居高临下地盯着昏睡的桑浅,看着桑浅熟睡的轮廓默不作声。直到水冷得桑浅有了动静,司昭蹲下身,凭空从身后拿出一碗汤药,捏捏桑浅的脸让他清醒,又用食指点点他的嘴角,示意他吃药。
长时间被司昭服侍习惯,桑浅连眼睛都懒得睁,就着司昭的手边一口将那黑漆漆的药灌了下去。
抬手抹掉嘴角的药汁,桑浅这才被冲天的苦气熏清醒了,舔着手背上抹上的药渣,开心道:“徒弟你终于知道体恤你师父我了,药汁终于没有之前的浓!”
准备拿走药碗的司昭一顿,在桑浅手心写道:“良药苦口,下次我会熬浓些的。”
“嗷~你这个不孝徒孙,你……哼,等我好了我直接上手打得没人认得你!”
这药桑浅每月喝一次,他不喜欢吃苦的,但是司昭却像是要了他老命一般怎么苦怎么来,回回都苦得他心肝脾肺肾都一次性来了个透心凉。可是这药好用,就算他再怎么不想吃,这药能保证他一个月内能够如同正常人一般自如行走。
又躺了一会儿,桑浅凉了个透的五脏六腑逐渐冒起一丝热气,才从凉透了的水中出来,换了衣服。回屋看见司昭躺在床铺的外侧,睡着了。
少年呼吸绵长,睡着了也是平平稳稳的老成模样,仿佛少年面皮之下是一副行将就木的老朽身躯,经历千万磨难之后只能将自己锁在这一方寸之地。
桑浅轻轻将那额上一缕乱发理顺,他不知道司昭经历过什么,他是连自己的过去都遗忘了的人。奄奄一息时被司昭救起,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住了三年,两人靠着他仅剩的那点药理本事给人治病吃饭。
“啊~”桑浅半倒在司昭的身上,一身热气沾惹熟睡的人醒来。
“乖徒,没……力气了。”
半睁眼看着胸前一脸揶揄假装虚弱无力的桑浅,司昭双手夹着身上的细腰,稍稍用力就把桑浅规规整整的平放在床铺内侧。闭眼时顺手拉上被褥盖上内侧的人,还轻拍了两下,翻身躺正又睡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