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停下的何年因为呼吸太急几乎快喘不过气,力气也仿佛骤然被抽光,完全支撑不住身体,只能顺着蒋桀的手臂靠在他怀里。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都记不太清楚,只记得谭晓宇好像被蒋桀叫人送去了医院,再然后,他的大脑嗡嗡的,不停的叫、不停的叫……
醒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是蒋桀租的那间民宿。
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何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摊开,又握紧。
手背关节上的擦伤还在,还有些红肿的痕迹。
这一切,都真实发生了。
他打了人,不,是他回击了施暴者。
终于……替内心的自己活了一次。
关节处的红肿有点疼,可何年看着它,却不由得笑了起来。
原来回击施暴者是这么畅快淋漓的一件事,指尖那淡淡的酥麻感就像小鱼一样在他手心游走,心底莫名得到了极大的慰藉。
“傻乐什么?”
蒋桀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出现,拿了杯水递给了何年。
“我……”何年捧着水杯,是温水,暖暖的。
“开心,”何年笑着露出了一颗小虎牙。
“这么开心?”蒋桀坐在床边,“你就不怕自己刚才把那小胖子打出问题了吗?”
“啊?”何年一愣,随后慌张道,“我……我把他打成什么样了?”
“鼻子流血,嘴角淤青了一块,眼睛被打成了熊猫眼,右手骨折,估计有段时间不能写字了。”蒋桀一一说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何年懊悔不已,“那……那医药费花了多少钱?”
“两千的医药费,加上八千的赔偿费,”蒋桀淡定道,“一共给了一万。”
“一……一万?!”何年完全懵住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现在却因为打了别人,一下子赔偿了这么多。
“我们家没有这么多钱……”何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要从哪儿去找这么多钱来?
“我说了出事我抗,”蒋桀说,“这钱我出。”
“不行!”何年拒绝道,“是我打了人,应该是我来负责。”
“那你打算怎么负责?”蒋桀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可以赚钱,”何年认真道,“我继续去捡废品,卖手工纪念品……”
“这样吧,”蒋桀想到一个法子,“这钱我出,但以后你每次去用糖纸换的糖果,都必须分我一部分。一颗一块钱,一直给到一万颗,怎么样?”
“可是一颗糖也就一毛钱,一块钱太……”
“好了就这样,”蒋桀决定道。
“如果以后你不在这里了呢,”何年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我要怎么给你?”
“那你就找个大塑料罐子,每次换到了糖就往里面丢,等罐子满了,再寄给我。”蒋桀说。
“可是糖会……”
“没有可是,”蒋桀打断了他的话,“照我说的做就行。”
何年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只好答应道:“嗯。”
蒋桀打量了何年一圈,从衣柜里找到他之前在菜市场买来的大花棉袄子,丢到了床上。
“你那件衣服太脏了,起来就穿这件吧。”蒋桀说,“胡伟说晚上他请我们吃饭,想庆祝一下,待会儿你跟我一起下楼。”
“嗯,”何年点点头。
蒋桀也没再停留,转身准备去藤椅上坐着,可刚走一步,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你打谭晓宇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何年正在穿衣服,听到这话后慢慢停了下来。
“我……我不是傻子,”何年咬着嘴唇说。
谭晓宇居然叫他傻子,他怎么能叫他傻子呢?他一直都不是傻子啊……
“他也没有资格欺负我,”何年顿了顿,坚定道,“没有人可以欺负我。”
蒋桀转身看向他,总是寡淡的脸上居然展露出了一丝笑容。
“很好,”蒋桀欣慰道,“你要永远记住,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欺负你。”
隔着两米远,就这么看着蒋桀,何年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站在绝望的深渊巨口边上,突然有人拽了他一把。
坞城难得在下午时分会有余晖,此时橘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蒋桀身上。
他浑身发光,宛如从天而降,是来这疾苦的人间、拯救他的神。
这一幕,就像画一样,深深地刻在了何年的脑子里。
以至于此后就算分隔六年,他还是能一眼从人群中找到那个在他心底闪闪发光的人。
胡伟原本准备订一家火锅店,可是好巧不巧,在店外碰到了匆匆赶来的冯丽华。
她得知了何年打伤谭晓宇的事,也知道发生这一系列事情的缘由。
胡伟本来还担心冯丽华会说他们带坏了何年教人打架,没想到冯丽却很开心,上来就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