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何年就收到了谭晁打来的医药费，下午一放学，镇上本该放新闻联播的广播站也被临时占用，谭晓宇带着点胆怯和不知所措的声音从外面电线杆上的大喇叭里传来。
“我……我是南泉中学初二（3）班的谭晓宇，今天，我要向初一（2）班的何年道……道歉。”
路人听到声音后纷纷驻足，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对……对不起！”
这一声像是被逼着大声喊出来，之后的话则像是嘴里塞了一团棉花，有些含糊其词，“我不该欺负你，身为比你高一个年纪的学长，确实不该欺负低年级的学弟，至于篮球比赛，我们是公平公正的比赛，正常球员犯规只要不超过五次都不会罚下……”
“怎么这话听的我这么别扭？他还有理了？”胡伟指着不远处的大喇叭，忿忿不平道，“我看啊，就是这小子没挨揍！就该把他狠狠揍一顿，让他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道个歉还不情不愿的，给他脸了不是？”
蒋桀看向何年，此时他正抓着自己的小布包，仰头凝望着那个大喇叭，专注且认真。
“我们现在就去广播站，”蒋桀轻声道，“你要是觉得他当面道歉也没诚意的话就直接说出来，我来想办法。”
何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罗飞刚打来电话说今天有事，本来该在医院的林密也消失不见。
身边没了大人在，可他却一点也不担心。
蒋桀说的话不多，可每一句都会让他安心很多，心里有底，好像不管自己做什么背后都有人兜着。
不用担心、不用害怕、不用恐慌……
他和蒋桀明明认识不久，可却在无形之中悄悄建立了一份奇怪的信任感，对一个来自异地总是冷脸待人的陌生人产生了信任，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几人刚找到广播站，谭晓宇的广播也刚好结束。
蒋桀没仔细听他广播后面说了些什么，不过进屋看到他带着几分不羁的表情，也不再在意他之前广播究竟说了些什么。
“小胖子，”胡伟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上来就吼道，“赶紧给小年道歉！认真点儿！”
谭晓宇不屑地瞪了他一眼，随后看着何年，吊儿郎当地鞠了个躬，嘟嚷着，“对不起。”
“做错事了就得认！你拽什么拽？”如果不是孟凡芯在旁边拉着，胡伟估计就冲上去了，“道个歉还摆脸色？给谁看呢？！”
“我都公开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做？”谭晓宇反问道。
“他妈的你这算道歉？”胡伟气道，“你小子想挨揍是吗？！”
“有本事你就打我啊！”谭晓宇看准了周围还有两个广播站的工作人员他们不敢轻易动手，于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你们都这么大的人了，要是打我的话就是欺负未成年！”
“嘿我这暴脾气！我今天还就不忍……”胡伟喊着就要冲过去，但是却被蒋桀一手拦住了。
“别动粗，”蒋桀给孟凡芯使了个眼神，孟凡芯立马拽住了胡伟，“消消气，我们是文明人，要讲道理，别总是喊着打啊揍啊……”
孟凡芯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嘭的一声，蒋桀迅速抓住谭晓宇的胳膊反手摁在了地板上，单手扼住他的双手，膝盖压住他的大腿。
胡伟：“……”
孟凡芯：“……”
不是让不动粗的吗……
“你要干什么？！”谭晓宇惊恐万分，“你要是敢打我我可以告你的！我才十三岁！”
“傻子，”蒋桀完全没理会谭晓宇说了什么，而是扭头看向何年，招了下手。
“过来，”蒋桀平静道，“打他。”
何年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医药费我付，出事我抗。”蒋桀前一句像是在对旁边的工作人员说，后一句则是对何年说，“你只管打他，打到自己开心为止。”
何年望着他，企图从那双眼睛里找到一点开玩笑的迹象，可是蒋桀的眼睛太过真挚，就像一个黑色的漩涡，把他一点点席卷进去。
神游般的，何年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在谭晓宇的面前停下。
何年的身体挡住了门外的光，黑色的阴影投射在谭晓宇身上，遮住了他惊恐万状的眼神。
“你要干什么？！”谭晓宇慌了，“你个贱傻子，你要是敢……”
啪叽！
何年打了谭晓宇一耳光，虽然很轻，但他却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不可置信。
他打人了，他居然真的打人了……
一向被霸凌的他此时居然给了施暴者反击，心里突然乱糟糟的，两种别扭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太轻了，”蒋桀说。
“我……”何年几乎说不出话来，谭晓宇明显也懵了，恐慌地瞪大了眼睛。
“傻子，”蒋桀看着他的眼睛，笃定道，“不要憋着。”
不要憋着……
这句话就像一个埋藏已久的炸弹，在何年的心里猛地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