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刚入六月里, 穆空青便一日日忙了起来。
原因无他,春耕时种下的那批土豆,已经陆续开始成熟了。
还未到秋收交税之时, 各地的折子便已经如雪花般飞往京城。
到了秋收时节, 番薯与第二季土豆同时成熟。
各地歌功颂德的折子恨不能直接淹了京城, 听闻还有一偏僻小县的百姓集体向京城的方向跪拜, 以谢活命之恩。
穆空青手上收到的拜帖更多了。
穆空青当初送吃食时半点也没藏着掖着,如今从穆空青得了这番邦吃食, 再到大炎境内的百姓具都种上高产粮种,过去也有两年了。
只要是在京城为官的, 就是消息再不灵通, 对于这高产粮种的来历, 也该有所耳闻。
穆空青平日里与人交际不算多, 除却他通政司的同僚之外, 便是如张华阳、杨思典这等老熟人。
如今到了这鲜花着锦的时候, 穆空青素日里的低调行事便起了作用。
多数人即便是想要攀附,一时间竟也找不着门路。
能同穆空青说上话的,要么便是他多年好友, 不会拿穆空青当做人情。
要么便是同样位高权重, 等闲人攀附不上。
不少人找不到人牵线搭桥,想同穆空青扯上干系便只能往他府上递拜帖。
穆空青深知何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如今大炎百姓种植新粮种尚未满一年,还不到真正论功行赏的时候, 这会儿不低调点儿做事,只怕要为将来埋下隐患。
于是这成百上千张拜帖递来穆府,穆空青最后也只见了永嘉书院的几个学子。
这也是永嘉书院的老传统了。
当年穆空青他们参加会试时,多数人都是劳烦在京为官的学兄帮忙寻的客栈。偶尔哪届学子运气好, 赶上有学兄调任入京,还会用官船稍上他们一程。
而这些入京赶考的学子们为表尊敬,也都会往学兄们的府上递上拜帖。
自然了,多数情况下,在考完殿试之前,这些拜帖都是要石沉大海的。
穆空青之所以会见他们,也是因着他们这群应考学子来得太早,会试题都还没出呢,远远到不了需要避险的时候。
据这些学子所言,他们其实今年三月便已经动身了,名为赶考,实为游学。
此行一来是为了去广粤,二来也是想在路上亲眼看看高产粮种的收获。
只是没想到如今官道修得通畅,抵达京城的时间也比他们预料中要早得多。
来都来了,他们也不好半道再折回书院去,便也只能在京城安置下了。
然而这些学子们都不是京城人士,这些日子里于学问上有了疑惑,也寻不到人指点,便只好厚颜前来请教学兄们。
穆空青听完之后秒懂。
为了押题来的。
近年来大炎发生的大事拢共只有这么些,还桩桩件件都同穆空青脱不开干系。
他们于这些事上有了疑问,还恰好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不来找穆空青都说不过去。
只是叫这些学子们没想到的是,穆空青居然还真的愿意见他们。
穆空青虽然只在永嘉书院待了六年,但他对永嘉书院的感情却不输任何人。
爱屋及乌,正如谢青云打从一开始就对穆空青抱有善意一般,穆空青在面对这些学子时,也同样不会吝啬。
这些学子们也很识趣,得了穆空青一次指教之后,便自觉已经占了大便宜,后头即便再有什么疑难,也多是自己埋头钻研,并不仰赖那点儿情分就没休止地去寻穆空青。
眨眼间到了冬月里,穆白芍终于带着一家子回了京城。
穆空青乍一见到穆空柳,险些没能认出来她。
兴许是南边儿的太阳太毒辣,穆空柳如今的颜色,比秦以宁在广粤那会儿都深。
老穆家祖传高个儿,穆空柳又打小就过得好,如今近两年不见她,她比她二姐都高了几分。
走时还是个白白软软的小姑娘,回来的时候不仅颜色深了,两腮的肉也没了,五官甚至带上了几分锋锐。
再加上她兴许是为了行走方便,回来时还穿得一身男装,乍一看上去,穆空青自己都要相信自己还有个同胞弟弟了。
然而最叫穆空青惊讶的,还不是他妹妹一眨眼就从白嫩包子变成了弟弟,而是穆空柳在孙氏的眼皮子底下这么打扮自个儿,居然没被亲娘锤死。
结果穆空青回头再一看自家爹娘。
成了,难怪没教训穆空柳呢,自家爹娘也没讲究到哪儿去。
这行人里唯一一个去时什么样,回来也什么样的,就是穆白芍了。
她在外头跑得多了,经验也更丰富些。
“起初他们不听我的,就是觉得我那一层层的面纱帷帽闷热。若不是被晒伤了,怕还要觉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