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北京开启了春日模式,万物生灵都因为感受到了大地的召唤而有了复苏的迹象,而人的心也随着空气中躁动的因子渐渐不安起来。
与原青皮材质沙发的柔软亲和相反,坐在沙发上的人此刻正冷着一张脸,这使他的轮廓比平时更加鲜明,让原本就带着些距离感的人看起来更加难以接近。
顾止斜倚在沙发上,一条腿的脚腕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大马金刀的坐姿更为他添上了几分肃杀之气。
他烦躁地一下一下拨弄把玩着手中金属打火机的滑盖,火光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明灭交替,如同他此刻一下一下不安分跳动着的心脏。
身旁的彭志嘉拿着一个本子和几份塑封好的文件,正一丝不苟、滔滔不绝地说着近期的工作安排。但是很显然,顾止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不识好歹的人。
距离兰展鹏和顾止分手已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顾止从没有主动找过兰展鹏,并且也不打算让兰展鹏找到自己,下定决心要给他一个教训。
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他没有收到一条来自于兰展鹏的信息。原本他只是打算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根本没有打算玩拉黑删除的幼稚把戏。
然而,这半月以来,他检查了无数次自己的手机,确定自己没有在脑筋不清醒的时候拉黑过兰展鹏任何的联系方式,同时,他也无数次确定了,兰展鹏是真的没有找过自己。
兰展鹏居然会超过三天不联系自己,这一发现对于顾止来说无异于否定了牛顿定律。兰展鹏怎么会这样呢?难道又是什么新把戏?
“顾止,顾止?”彭志嘉看着顾止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担心,“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没有。”顾止从脑海中复杂的难题抽离出来,收起了超时工作的打火机,“工作的事你安排吧!”
说着,他的头不自觉偏向了窗户,虽然看不到兰展鹏家的那栋建筑,但他还是情不自禁看向了兰展鹏家里的那个方向。
看着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叫住了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的彭志嘉。
“志嘉,普莱的新片什么时候开拍?”
顾止问得若无其事,但彭志嘉却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顾止这个人家大业大,演戏只是爱好,从来没有争名逐利,更不需要争名逐利,这还是他第一次过问关于演戏之外的问题。
顾止被彭志嘉探究的眼神看得有些烦躁,带着隐忍的恼火本能地解释道:“不是要赶在贺岁档上映吗?这都三月了还不拍,是想等两年后的贺岁档吗?”
“我帮你问问,应该快了,听说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贺岁档嘛,其实也用不着什么难度,无论是拍摄,还是后期制作,其实都不费时间,主要还是宣传。”
说着,彭志嘉饶有兴致地笑了笑,揶揄道:“这种事,你直接问英芒多好。他还能不告诉你?”
相识多年,三个人都是好朋友,彭志嘉对顾止和英芒的调侃也不是第一次,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但是今天,顾止只觉得无尽的烦躁。他白了彭志嘉一眼,然后便毫不客气地把人赶走了。
其实他和英芒的相识算是一个意外,十七岁的顾止在遇到二十一岁的英芒时,第一次体会到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英芒那双又窄又长的眼睛,他只看了一眼就深深烙刻在了心里,从那之后便无法自拔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虽然没有了,但喜欢英芒这件事,已经随着岁月刻进了他的骨子里,仿佛他喜欢英芒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但双向的喜欢往往既不可遇又不可求,英芒对他似乎永远是对弟弟的宠溺和喜爱,顾止便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份喜欢,生怕英芒会看出自己心里不可言说的心思。
只是汹涌的感情就像是一个只蓄水而不防水的堤坝,早晚有一天会被冲垮,就在顾止心里的防线即将失守的时候,他遇到了兰展鹏,那个赤诚热烈地对他说喜欢的兰展鹏。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兰展鹏和英芒长相并不相似,但顾止就是觉得这两个人有些说不出的相似之感。于是,顾止很自然地和兰展鹏走到了一起,只是他很清楚,他心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英芒。
英芒就像是他心心念念却求而不得的满汉全席,而兰展鹏则是一桌养胃可口的家常饭菜,虽不十分精致,但却能抱口腹之欲。如今,近在眼前的饭菜没了,他就像是饿了许久的狮子,烦躁无比。
他看着窗外那个熟悉的方向,不知不觉就从霞光万丈看到了霓虹漫天,而指尖的烟头也在寂静的房间里忽明忽暗了一整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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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普莱那边项目负责人电话的时候,兰展鹏正坐在破旧的绿皮火车上,一边看着窗外荒凉的景色,一边用手里的速写本画着简单的分镜头。
兰展鹏向来喜欢亲力亲为,一个电影项目从筹备到后期,他都几乎寸步不离地跟进着,但这一次普莱的项目他却根本没有过问过前期的准备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