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来生缘,又担心来生亦是命薄福浅,结成知己的夙愿再难实现……
柔肠
千百转,要结多少个疼痛的结才肯罢休。满怀的希望再由自己亲手粉碎。容若的这首悼亡词,其中感受也许用一个“伤心欲绝”也不能表达了。
身为家中长子,容若正室的位置已经空了整整三年。其间,劝他续弦的声音不绝于耳,但都被他一一拒绝了。曾经沧海难为水,断弦难续。可终究家命难违,他还那么年轻,正室的位置不能一直空下去。于是容若再娶了。娶的是瓜尔佳氏,图赖的孙女,朴尔普的女儿。
瓜尔佳氏,清朝八大贵族中第一望族。图赖,清初战功赫赫的将领,清太宗时曾屡次从军进攻明宁远和长城以内各地,多次打败农民军;入关后跟随多铎镇压李自成起义军,攻陷扬州,追杀明福王朱由崧,最后俘福王,灭弘光政权,被授一等公,后病死在金华,追谥昭勋公,配享太庙。他的儿子朴尔普也不差,被授一等公。这样的豪门武将之家的千金嫁给容若,也算是门当户对。可是门第的相当并不代表情的圆满,这位官氏与容若的感情生活如何,少有记载。有人猜测二人感情生活不和,证据是容若后来对卢氏念念不忘,新欢难替旧。也有人说他们二人感情尚可,在容若后来的扈从词塞上词作中,曾数次提及思念家中之人。但那个被思念的人是续娶的官氏还是他的侧室颜氏,也许只有容若自己清楚了。
遍翻容若各种版本的诗词集,我希望找到一些作于他续娶之后的新词,最终只找到一首《一丛花·咏并蒂莲》:
阑珊玉佩罢霓裳。相对绾红妆。藕丝风送凌波去,又低头、软语商量。一种情深,十分心苦,脉脉背斜阳。
色香空尽转生香。明月小银塘。桃
根桃叶终相守,伴殷勤、双宿鸳鸯。菰米漂残,沈云乍黑,同梦寄潇湘。
顾贞观、严绳孙、秦松龄皆有《一丛花·咏并蒂莲》,可知此词或为当时唱和之作。而三人同时在京过夏的时候,只有康熙十九、二十年,正是在容若续娶官氏之后。
一首唱和的咏物之作,我们也能隐约出词人隐含其间的心事。有学者认为此词纯粹是一首咏物词,吟诵的是容若与众友人的友情,与情无涉。可通此词,其间种种意象既与手足情谊相关又与情有关。面对软语商量的梁间双双燕及双宿双栖的水中鸳鸯,虽新人在侧,但旧情难忘。这对于容若和官氏来说,都是一种痛苦吧。
杜甫的《佳人》诗云:“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诗圣代一位战乱中遭逢不幸的佳人鸣不平,控诉的是佳人夫君的势利和始乱终弃。新人笑,旧人哭,旧时女子的情保鲜期与青春容颜、家世背景紧紧捆束在一起。在容若这里,这条流传了多少年的古代婚恋法则却被改写。卢氏在最美的年华香消玉殒,也带走了容若这一世最好的情。新人来家,无论她的出身怎样显赫尊贵,无论她是怎样的花容月貌,都难以再激起容若心中的之波澜了。何况,从后世所留不多的史料中可以猜测,续娶的官氏无论是才情还是性情都无法与卢氏相比。
给儿子续娶一室,为纳兰家族添丁进口,是容若父母的一大心愿。新人来家,让儿子忘掉旧情旧痛,开始快乐的新生活,想必也是容若父母的初衷。只是,容若再次让他们失望了。
“一种情深,十分心苦,脉脉背斜阳。”容若在怜惜夕阳残照中那株寂寞的莲,亦是在为自己画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