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一场猝不及防的狂风骤雨袭来,掀翻了容若的一叶轻舟。Шww.l○ve?ueDu.С〇М他在伤心绝望的旋涡里挣扎哭泣,似要把眼中的泪都流尽,把体内的血都耗尽。血泪交迸写下的悼亡词,我们着,又恼着。他情真,恼他情深,一步一步往卢氏飘然而去的不归路上追。
从她离他而去的那天,他的心就开始枯了,一点一点,慢慢侵向四肢百骸。
心枯了,身体还要活着。这三年里,他忙忙碌碌,入值,扈从随行,迎来送往……也曾有丝缕春色重新降临到他的田园,那是和好友吟诗唱和之时,是在他用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精心搭建着他的茅斋等候远方朋友归来之时。我们多么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从此跟随着他,带他远离曾经的伤悲。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悼亡之音了,不是他无情忘记,而是他被尘世间的忙碌与不如意裹挟着一路向前,连疼痛与思念都找不到可以安放的缝隙。
又是一年春来,已经是康熙十九年了。
杨柳千条,迎着东风舞。容若的渌水亭里却少了那个著书吟诵的身影。他在屋外,与一群在草原上奔跑的马儿相伴。牧草青青,马鞭轻扬,马儿们在春风中悠闲地低头啃草,马背上的人悠然地徜徉在蓝天白云之下。一幅恬适自在的春郊牧马图映入眼帘。如果那个马背上的人不是容若,如果容若不是怀着满腹的锦心绣肠,那或许也不算是个太坏的差事。
马曹,亦是容若侍卫生涯中的一段经历,却是一段五味杂陈,让人难以言说的经历。这也算是康熙皇帝的信任与垂吗?让他由司传宣改经营内厩马匹,监督牧马,甚至皇帝出巡用马,也要由容若来挑拣。那个春天,北京近
郊的昌平、延庆、怀柔、古北口等地都成了容若常常光顾的地方。
杨柳千条送马蹄。北来征雁旧南飞。客中谁与换春衣。
终古闲情归落照,一春幽梦逐游丝。信回刚道别多时。
——《浣溪沙·古北口》
离家远了,彼此只得用书信传递消息。可家中守候的人,只道别久思念,谁又能真正懂他的闲情幽梦?收到家信可稍得安慰,但终究还是怅然!
能懂得他的寂寞的人,要么已经远行,要么已天人两隔。
对于容若的这段马曹生涯,他自己和朋友们的诗文中皆有记载。姜宸英的《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士纳腊君墓表》中记载:“尝司天闲牧政,马大蕃息。侍上西苑,上仓卒有所指挥,君奋身为僚友先。上叹曰:‘此富贵家儿,乃能尔耶!’”这是夸赞他的尽职能干。一富贵家儿,能做到如此,康熙也觉得不易。可皇帝只看到了他的“奋身为僚友先”,却看不到他心里的落寞与委屈。在这一点上,与他交好的曹寅最懂。彼时,内务府设有养狗处,身为蓝翎侍卫的曹寅充任了养狗处的头领,也就是所谓的狗监。容若与曹寅,一马曹一狗监,两人没少彼此安慰解嘲。康熙三十四年秋,容若已离世十年。彼时,曹寅任江宁织造,已是庐江郡守的张纯修到访,曹寅又邀请江宁知府施世纶,三人在楝亭秉烛夜话,彻夜长谈,谈及容若昔日种种,不胜感伤。曹寅在《楝亭夜话图》上题了一首长诗,其中有一段就是回忆容若的这段马曹生活:“忆昔宿卫明光宫,楞伽山人貌姣好。马曹狗监共嘲难,而今触痛伤枯槁。”
一才情卓绝的富贵家儿,撇开他的身世不说,只说他那满腹的经世
文章还有那些清新隽秀的诗词,让他去做马曹,帝王的心思真是让人猜不透。是要降大任于斯,必先苦其心志吗?可真是苦了,包括那位去做了狗监的曹寅,多年后忆及那一段,仍然耿耿于怀。
容若对自己侍卫生活的厌倦至此又多了一层。生之于他,越来越索然无味了。
失意的人,最怕凄清长夜,冷雨敲窗。卢氏已去世三年了,五月三十日是她的忌日。偏偏一夜寒雨,淋淋沥沥浇到天明,把容若的心也淋得透湿。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终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
一别三年,触目多少凄凉遗恨,都被容若生生地咽到肚里,只说“情到深处情转薄”,只说“珍重好花开”。可那一夜的雨啊,点点滴滴落在空旷的石阶上,一声声,从夜半滴到天明,把容若的心浸湿了,打碎了。想起三年前的那个葬花天气,他深的女子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的手。如今三年时间过去了,似悠悠一个长梦,梦太久,应该醒了。醒来,却是这无甚滋味的清冷人间。她亦觉人间无味吗?梦里竟然也不曾再来。
可他多希望有信能寄往重泉,好知道这几年她在那里的苦乐,是否有人陪伴相倚。长夜辗转不成眠,多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