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要三天换一次皮囊,六天走一趟黄泉。爱阅读”——青简
1
我是在午夜被她叫醒的。她轻点我的额头,我倏然间感到脑后一阵锐利的刺痛。这痛深刺入骨,难以借言语描述。
她说这是一点小伎俩,无论睡得多沉的人都是铁定要被痛醒的。
抬起头来,青简站在我的床边,面无表情地盯着我。她翠色的衣摆荡在空气里面,映着浅浅的绿芒。
“青简,你这样很吓人的,真的。我要是胆子小一点,绝对要……”
她打断我说:“该换身骨了。”
青简左手在空中轻点,一根幽幽的烛隐隐在空中烧着。那烛火烧得只剩极短的残蜡,象征着我在这副身体里面呆的最后时日。
我说:“明白。”
其实我已经察觉到身体上隐隐的不适感了,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昏暗,四肢愈发的沉重和乏力,连青简的话声都听不大真切了。
该走了。
我问:“青简,我在他这里呆了多久了?”
她一边在我的身周点画着符咒,一边答说:“和上次差不多,呆了半个时辰左右。”细密的雕纹在我的周身蔓延开,碧光如潮水阵阵涌上来。
她口中喃喃地念着什么,我听了这话十几次,却没有一次听得清楚,记得下来。
我感到一阵窒息的空虚和轻浮感,从刚刚沉重的躯壳里面脱身出来,化为淡淡的白烟,像是一口气就要吹散在空气里。
我本该死了,现在只是一缕魂魄。
我看着躺在床上安眠的这副身体,他的记忆抽丝剥茧般从我的脑海里一一剔除,我又渐渐忘却了属于他的诸事。
也是,这身骨的主人本就不是我,该还给他了。
她说:“走,去下一个。”
我问:“你找好了?”
她点点头说:“是个好住处。年三十,身强体健,喜早睡。”
我有点不大放心,又追问了一句:“男的女的?”
她长袖一摆飘出屋子,我紧紧跟着,只听她低声问:“魂还安稳么?”
我说:“嗯,上一次走那趟黄泉之后,安稳了许多。现在呆在人世十日,也不会躁动了。”
她说:“切不可掉以轻心。稍有异样,就用我给你的玉环唤我过来。你这次已经呆了四天了,我怕途生变故。”
我说:“不必这么忧虑吧?近日情况不是已好转得多了。”
她颦着眉,终究是放心不下,她说:“我心里总不踏实,像是有恶事即临。这次我全程陪你,寸步不离。”
青简是不说废话,不添累赘的。如果她如此忧虑,也一定有其道理,我自然无需过问。
屋外有大风呼啸而过,震得窗沿发颤。
2
青简少言寡语,因为她是一位无常。
不是黑无常,不是白无常,而是青无常。
我于家中死去之后,黑白两色的气雾本已在空中盘画一个太极出来。我想大概是黑白无常要来索魂,但是那太极盘还未生成,就被一道青芒射穿,崩裂成两色细沙。
随后,出现在面前的不是黑白无常,不是人人想象中黑衣白袍的两位鬼差。
而是一袭青衣的女子。她透着淡淡的碧光,披着过肩的黑发,面容秀美又清冷。
见到她之前,我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青衣的渡魂者。即便有人这样说,我也是断然不敢确信的。我战战兢兢地问:“你……也是无常么?”
她轻声说:“我是青无常,青简。”话音虽轻无情感,焦虑却写满脸上。
已死之人,本应了无牵挂。但她的不安满溢出来,顺势把我填满,让我迫切地想知道一切原委。
她说:“你的事,黑白无常已经管不到了。能管的,只有我们。”
我们?青无常又有多少?
我是万万回忆不起到底经历了多么奇诡的死法,跳出了黑白无常亘古的法理。但是事已至此,只能借势一路走下去。
我只得问:“我究竟怎么了?”
她说:“人死魂未断,天地否。你以后,要三天换一次皮囊,六天走一趟黄泉。”
言罢,她一指点在我胸口,我胸前泛起一片青光,微微发烫。我的魂像是被她牵着,从此游离四海。
在那次见面之后,我一直有很多问题想问她。包括为什么我的事不是黑白无常经管的,什么叫‘人死魂未断’,青无常到底是什么,到底有多少。只是稍有提及此事,她便说:“冥规不许我答。”
既然不许答,我也就按下好奇不再问。她缘何伴在我左右,缘何又成为青无常,也都无从得知。大概只有关于我自己的事,她才能作答。
我问:“这次的住处,是做什么的?”
她说:“算命的。”
算命的?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