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酃从门口进来的时候,高大的身形将从门头透进屋里来的光影几乎遮挡的严严实实。
背光的脸上轮廓分明,眉目都看不真切,即使如此,谢偷白还是察觉到一道带着些许温度且隐忍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将他笼罩的密不透风。
梅珮之看清楚来人后,立马躬身合手行礼,“拜见魏将军。”
魏酃微点了点下巴,视线始终都落在谢偷白身上。
“不知魏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魏将军今日怎么有闲心登门我谢府?”
按理说无论是昨日雨夜司粮库坍塌还是今日朝堂争辩,堵在他面前的应当又会出来一堆节外生枝的事情,他不急着去一一处置,跑来他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还能是为了这两件事心急来要酬劳的?
魏酃听着他这半日不见就又添生分的语气,微有不悦道:“看来送信之事,你倒是也并不指望本将能帮什么忙。”
谢偷白皱眉:“你都听到了?”
魏酃道:“无意入耳三两句,并非有意偷听。”
他不过是听到他二人谈及他魏大将军的名号,才留了半分心,说到底也能算是他耳力过人,加上某人谈论要事不修遮掩才闹得祸罢了。
谢偷白敛了敛眉目:“原来如此,看来魏将军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魏酃听出来他这是在讽刺他,冷笑道:“比不上谢大人谋事精明。”
当真是锋芒毕露、牙尖嘴利。
谢偷白摆出一副待客之道:“魏将军过奖,快请坐。”他指了指一旁圆桌跟前的凳子。
魏酃毫不扭捏地挪步过去坐下,顺带还将自己手上从进门开始就提着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那是几个颜色不一的盒子,形状大小同先前柳策川从街上买回来的糕点盒子如出一辙。
谢偷白望着那几个摞起来的盒子,眉头挑了挑,道:“魏将军还真是客气,来一趟居然还送礼。”
魏酃仔细盯着他苍白的脸色看了片刻,又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道:“你要差人送信去洵州?”
谢偷白点了点下巴:“魏将军方才不是还说只听到了三两句?”
魏酃从容地道:“那三两句里恰好包括洵州,送信,三殿下,这几个关键之词,一字不漏。”
谢偷白眯了眯眸子,眨眼间笑意温柔:“魏将军既然是自己人,便不怕听了,不过既然魏将军已经知晓我对将军所求,那可否高抬贵手帮个小忙?”
魏酃看着他面上笑意,强调道:“自己人?”
谢偷白点了点头:“自然是自己人。”
魏酃垂下眸子,继而转向一旁的梅珮之,说道:“那自己人想同谢大人单独商量些事情,不知谢大人、意下如何呢?”
谢偷白笑了笑:“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梅珮之会意:“那下官便先行告退了——”
“慢着,”谢偷白唤住他,接着道:“衔玉啊,那姜茶可依旧是要喝的,别忘了。”
梅珮之冲他点了点头,“是,下官遵命。”
随即他又便魏酃行了礼,迎着魏酃略带探究的目光迈出了屋子。
房间里只剩下他二人——
谢偷白挪着轮椅移到案桌前,收敛着方才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宣纸和墨笔,道:“魏将军想要同我单独聊些什么?”
魏酃视线随他而动,缓缓道:“今日的药饮过了?”
谢偷白微怔,抬眸看了他一眼:“魏将军问这些做什么?”
魏酃未答,只道:“你还不曾回答我,有关送信去往洵州之事。”
谢偷白停下手中动作道:“司粮库一事,既要稳定修缮,还要引进一批新粮以充库过冬,京都附近州城粮食收成都未到时候,眼下最适宜的选择只有离成安最近的成南洵州,此地气候宜人收成较早,且年年都有两季谷粟。”
魏酃:“所以你是想提前派人去征收成南之地的赋税?”
谢偷白微点下巴:“洵州如今有三殿下坐镇,只要我的信一送到,他自然知晓该如何做。”
魏酃皱眉:“提前征收赋税必须要有朝廷指令,况且成南州城的各州州牧向来是只听从中央成安朝廷直接下达指命,此举操办事先得听圣裁。”
谢偷白:“魏将军说的不错。”
魏酃:“但是此事倘若请求圣裁定然会遭到朝中众臣反对,改征税时日、随意征调赋税,他们凭此甚至还会给司吏台扣下有动摇长安州城稳固的祸心。”
谢偷白点了点头:“将军窥察先机,不愧是聪颖绝顶。”
魏酃见他丝毫不曾担忧,又问道:“你是有旁的把持?”
谢偷白:“大将军当真是个妙人儿,居然一猜就猜到了。”
魏酃皱起眉:“你想瞒着上面征调赋税?”
谢偷白摇了摇头:“只不过是先斩后奏罢了。”
魏酃敛下神色,又问:“洵州,难道离了成安的心?”
谢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