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酃侧身看向他,盯着他的眼睛答非所问:“所以谢司吏你,站的是哪一方的立场?”
谢偷白冲魏酃微微仰起着下巴,眼角眯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道:“现在,将军还依旧打算拒绝跟我借一步说话吗?”
魏酃看了他许久没有作声。
谢偷白此人城府太深且深不见底,凡是他十分明确表明的立场,十有八九都会成为在他手中胜券在握的圈套。
魏酃不敢轻易相信,却又不得不重新思虑他这几日频繁在他身旁出现所行之事的悉数用意,可这个人当真是如他表面那副皮囊一样天衣无缝,所言所行都像是迷惑人的诱饵一般叫人难以判断——
“将军想好了没有?”终于还是谢偷白又开口问了一句,他才回过神来。
“你带路。”魏酃沉声应道。
塞北之事确实如谢偷白所说的一样叫他束手无术,而且随着回到京都,他确实逐渐察知到成安朝廷对他越来越深的脱离感和束缚感。
可他毫无头绪的无力感叫他只能木讷地等着,等着的尽头是什么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可他偏偏只能等着。
纵身疆场数载,他学的是坦荡敞亮,哪怕是谋策用兵之法也只是招招直中沙跋人的要害,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成安朝廷会需要他来将这些用到自己人身上。
十七岁离家,他还太年轻,他甚至那时就做好了要一辈子与黄沙为伴、要给替他实现抱负的成安帝一辈子镇守疆土的准备。
他将血当作将士的荣耀,将上当作威武的痕迹,将所厉的风霜沙土当作功成名就的垫脚石,这是他拼命厮杀十几载生出来镌刻在骨子里的信仰。
他聪明又愚蠢,敏锐又迟钝,他勇敢无比却又比任何人都要懦弱畏惧,他看似重极了情义实际上他是顶纯粹的薄情寡义。
谢偷白的那则弹劾只不过是塞北所有被蒙在鼓里的人的情绪发泄口,因为朝廷给出来的靶子太大,所以他们不得不只揪着这一个显眼的朝臣毫无底线立场的怨恨责怪。
但魏酃心知肚明,只是他为了当年抱负、疆土安定、将士雄心、兵卒士气、塞北余息这种种不得不自欺欺人地厌恶谢偷白。
他还以为这样的境况要持续到他跟谢偷白必死一个以后,却没想到今夜他毫不犹豫地救了纵身入湖的谢偷白,而因获救没死成的谢偷白也毫不犹豫地甚至是抽丝剥茧地拆穿了他心底的防线和秘密。
果然,他的猜测和直觉没有差错,谢偷白身上深藏的危险,就如同能够探知所有人前路的猛鹰,鹰袭而来,丢皮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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