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佑换上了囚服,腕上锁着镣铐,屈起一条腿倚在墙上。m.baijiawenxue.com
阴冷的走廊里响起脚步声,尘埃在光中漂浮,苏晚辞闲庭信步而来,逐日冷冽的眉眼显得陌生,李常佑抬了一下眼皮,又垂了下去。
那是极其陌生的苏晚辞。
李常佑这么想着,又暗自摇头,也并非极致陌生,他分明见过这样的苏晚辞,孙庚死后,他们撕破脸皮那一次。
有人搬了椅子进来,苏晚辞撩起袍子,于李常佑身前落座。
“是你嫁祸我。”李常佑笃定地说。
“是我,是我用拙劣的手段向沈容下毒,也是我派人将罪证放进你的书房。”苏晚辞淡笑道,“原来有了权力之后,办什么都很容易。”
李常佑嗤之以鼻道:“你根本就不能确定是我,全是你的臆想罢了。”
苏晚辞嗤嗤一笑,“你忘记,我在卷宗司待了大半年。”
“何意?”
“我看过齐怀政的卷宗,他死于饮食不当,那么凑巧,他死后不多时,你就去了参谋院,而汪如海服食了有毒的木耳,他喜食酸辣,这大半年下来,你应该清楚。”苏晚辞起身走向他,立在他面前,俯视着他道,“是你杀了齐怀政,也是你要害汪如海,我没有证据,但我绝没有弄错。”
李常佑哂笑:“好你个苏晚辞,假的就是假的,我下狱了又如何,许大人自会为我平反!”
“他救不了你了,方思悔已经下了狱,而许笠疲于应付沈容,没有人会想起你是谁。”苏晚辞勾唇一笑,“而我说服了陛下,至少你李常佑,别想从这里出去。”
李常佑胸膛剧烈起伏,愤恨道:“苏晚辞!”他挣扎着爬起来,被镣铐限制住了行动,脚步停在苏晚辞一尺开外,“我从来不知你竟这般本事!你竟敢栽赃朝廷命官!”
苏晚辞负着手,微微歪头,露出天真却残酷的笑容,“常佑,我以为那日已经与你说得很清楚,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你却还要送上门来。”
李常佑嗤嗤发笑,慢慢蹲下身去,捂着脸笑个不停。
“我不是谭真,也不是萧文钦,我苏晚辞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苏晚辞厉声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只有谭真活着,你才有机会活!他人在哪里!告诉我!”
“我若是活不了,方思悔与许笠也休想活,方思悔如今在牢里,许笠或是救我,或是杀我,而你苏晚辞一定会让我活着。”李常佑放松了身体,笑道,“谭真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他若回来,我必死无疑,思来想去,只有一直吊着你,我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猛地敛起笑,阴鸷的眼神睨向苏晚辞,狠厉道:“放我出去!让我官复原职,我立刻把谭真的下落告诉你,苏晚辞,你没得选!”
苏晚辞憋不住笑,用掌心捂住了嘴,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
李常佑死死皱眉:“你笑什么?”
“我笑你脑袋蠢,一而再再而三,总是学不聪明。”苏晚辞坐回椅子里,漫不经心把玩着腰间的荷包,轻叹道,“这世上文人墨客假清高,总是瞧不起商贾之流,我就不同了,我自小就明白一个道理,有钱能使鬼推磨,取暖的炭火,治病的药,都得花钱买。”
李常佑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文钦多好啊,使不完的银子,又听话,又好哄,还能搭上萧鸣这棵大树。”苏晚辞笑声轻灵,“而我只需要扮演一个柔弱善良的苏晚辞,美丽的皮囊,单纯的性格,善良的魂魄,骄纵也是锦上添花。”
他托起腮,笑容灿烂道:“谭真是死是活有什么要紧,我为他四处奔走,谢牧屏对我感恩戴德,陛下觉得我耿直纯粹,文钦对我百般心疼,我还是众人眼里天真无邪的苏晚辞,没有人,可以挑出我的错来。”
李常佑浑身气血倒涌,鼻腔一热,竟流下血来,脑袋里一片混沌,眼前的苏晚辞仿佛恶鬼现世,让人恐怖畏惧。
“来不及了,这时候,谭真已经死了。”李常佑擦去鼻血,露出残忍的笑容,“我上一次见他是五天前,只给他留了一瓢水,现下,他已经渴死了。”
苏晚辞脸色一怔,笑容僵硬不自然。
李常佑指着他哈哈大笑,笑罢往地上一趟,枕着手臂道:“真亦假时假亦真,你我相识二十载,到头来,谁也不认识谁,可笑!可叹!”
苏晚辞垂下眼,将愤怒的情绪藏起。
“不如这样。”李常佑侧过身,托着额头,“你休了萧文钦,穿上嫁衣,在这里与我拜堂,我便告诉你谭真的下落,你好好考虑,若去晚了,尸体可就发臭了。”
“他已经死了,我还找他作甚!”
“你当然可以不答应,但我想,很快,谢牧屏就会来牢里质问我,我会如实告诉他这个愿望,说不定,他会成为我的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