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儿围着小季老师往教室去上课,慧慧举着相机叫住了我们,“李春生,李月来。”
“最近庄子里有老季的闲话。”
“听见了。”李春生带我们往围墙边走,“一些猜疑,觉得李池是老季害的,没有依据,也没有万金花的点头,不会有什么大风浪的。”
“可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幻想和连坐。”
“你是担心小季老师?”
“她是我朋友。”慧慧看向我,对我始终保持的沉默表达不满,“你也算她哥,太冷漠了吧。”
我不认为我的在意能让现状有实质性的改变,一切都是徒然地流动而已。我从来都是不愿意做参与者的,无论是像李春生那样去干预,或是慧慧那样与人成为朋友,我都在尽量避免。我常认为世上的规则既然存在就自有其运行的逻辑,具有不可避免的权威性,我们不过是它们的代行者,而要做好手握规则的裁判,就不能属于任何一方。
我回答她:“以前是,现在不是。”
慧慧听了就抄起相机要来揍我,李春生连忙拦下,“这是借的,要赔钱!”他安抚慧慧的动作像是捋顺一只家猫的毛,“我会留心,你放心吧。”
“也留心你自己。”
慧慧的怒气比以往来得更加深刻,她知道半个人走出了校门还回过头来用口型指责我的冷漠。
“我以前也是这样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询问李春生,渴望从他的口中重新了解自己。
他轻而易举地给出了回答:“不,那时的你明显更加感性。”
“所以这八百多年,我已然丢失了血肉之躯。”
“你能问我,就还没有。而且,从我们的本质来说,这是值得庆祝的事。”
“本质?”
“神仙的本质,普罗大众情感的化身,由人所创造的,在人的范畴之外服务人的东西。我和他们太近了。”
我才发现李春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你别把自己说的像个玩意儿似的。”
“我本来就是个土做的物件,你才是从人世而来的那一个。”虽然现在的情况更像是反过来,“李月来,重要的是你的态度,你想怎么做?”
我摇摇头,“我说不上来,但你要做的事我不会拦着你,可这终将导向你的死亡,所以我……”我忽然无法再说下去,像被骨头卡住了咽喉。
“所以你犹豫了。那你当初支持我的理由是什么呢?”
“因为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再次同与李春生见面的那天一样躲开了他的眼睛,在初春并不热烈的阳光下我独自行走在明月庄的土路上,发觉人的行为习惯才是比磐石还要坚硬的东西,对于部分人来说,承认他原有立场的错误无异于一场自杀的仪式。我虽不在这部分人之列,但要扭转根深蒂固的行为习惯也并非易事。我在李春生的事情上再次做了冷漠的判断。
在清溪河——我最熟悉的老朋友——曲折的堤岸边,我努力迫使自己做出决定。
咚。
一粒石子引发的涟漪使隐藏在水草中的游鱼露出踪迹,慧慧举着相机望着我。
“你怎么还没去还东西?”我问她。
“你怎么不在学校里?”她走到我身边和我一起靠在栏杆上,“李春生跟你说了什么?”还没等我开口,她就接着说道:“我猜猜,是为神为仙的本质?还是如何把控我们与凡人的距离?还是怎么样认清自己?”
“你偷听?”
“我是慎思明辨,见微知著。”她拍拍我的肩膀好像在安慰一个输家,“你一有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在这里发呆。你真是块死硬的石头,只知道一个人琢磨。”
我想她说的没错,这也是出于近千年来孤身一人而养成的习惯,毕竟时间是我最富裕的资产。
“为什么不和我们聊?明明我们就在你面前。”
我很想告诉她: “我不敢。”我活到现在,从来都是在做我应当做的事。我是被正确性的戒律推着走到现在的,我也一直认为,神,既然代表了某种不可逆转的原则本身,那他不就是一种不可违背的正确性吗?李春生要赴死当然是正确的,他的职责决定了这一切注定发生,但如果规则本身就错了呢?从金铃儿,银铃儿还有李小潭的事上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但我不敢回答。最终我还是低着头,用沉默回应了她的问题。
慧慧捡起地上一块光滑的石片打了个漂亮的水漂,“李月来,神不是正确性本身,而是正确性的产物。或者说,看门人。轮回转世的正确性需要人来维护,所以你诞生了,生命降世和启蒙明理的规则也需要人来维护,所以我诞生了。至于李春生……人需要他,所以他诞生了。”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可是世上哪儿有绝对正确的事?就像人的需求也是有好有坏的,李月来,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就该听从你的心,只问想不想,别问对不对,是非对错会在你的选择中体现。”
我想到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