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宝剑泣血,昭帝提着它问跪在地上的宫女:“你瞧见了吗?”
那宫女颤声道:“陛下,奴婢瞧见了,那是一只红色的眼睛……”
话音将落,光影劈下,那宫女手无力地扒着汩汩喷出血水的喉咙。
再问:“你瞧见了吗?”
“……奴婢、奴婢不知……”
“你瞧见了吗?”
“陛下,求您放过奴婢吧……”
“你瞧见了吗?”
“陛下……陛下……”
殿内血流成河,人主披头散发站立其间,哐当一声——宝剑坠地。
若虚闻讯赶来时,昭帝仍然站在那里,无人敢靠近,无人敢言语。
若虚趋前,问道:“陛下,可是为蘅山祭礼烦忧?”
昭帝双眼泛泪,忽然像个孩童一般泣不成声,他坐在血泊之中放声痛哭:“若虚,朕怕死,朕怕死……”
若虚跪在他的脚下:“陛下,不要怕,长生殿不是已经建成了吗?待蘅山一行结束,陛下便不会再为凡尘俗世忧心,可去长生殿潜心问道,做一个洒脱快活的仙君了!”
昭帝止声,撑着血水淌成的地,摇晃站了起来。他转身向殿内走去,口中呓语道:“长生殿……朕的长生殿已成……朕的长生殿已成……朕要做仙君,不会死,我不会死,我不会死……”< 然而大殿之外,没有人知晓昭帝的所喜所忧,所思所想。他是神武的人主,他是被上天选定的神君,他是不老不死的日月。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仍有些消息走漏了——昭帝将选出人选替他完成此次蘅山的祭礼。众人视其为无上荣耀,抢破头打听会是哪个承此敕令。
褚英很希望那人是自己。
她手中握着一枚润泽的玉珏,世上仅有两块,一块在若虚处,另外一块,便在她这里。
褚英晓得它蕴含丰盈灵力,自是万分小心地对它,时刻贴身携带。便如此时躺在小舟之中,也要一只手抚着它上面雕刻的纹饰。
池中种满荷花,此值仲夏,齐人高的莲叶碧绿接天,褚英窝在其中小憩,还可以躲去诸多烦忧。
朦胧欲睡之间,她听见姬绰在唤郡主。褚英有心捉弄,叫这性格沉闷,不爱畅笑的仆侍心中起一些波澜。
褚英悄声划桨,驶着小舟近岸。近日天晴朗可爱,光线铺满一身,也不令人发燥。褚英透过莲叶密密的绿杆寻觅姬绰的踪迹,见岸边一个修长的影子逼近,疑心是她来了,手下动作便有些匆忙。
岂料小舟磕碰上阻碍,倾斜欲翻倒,褚英勉强稳住身形,可那枚贵重的玉珏却扑通一声沉沉坠入池中。
褚英不作他想,撩起长袖便往清凉的池水中去捞它。她快将整张脸都贴进水面,才险险地够住了它。
待她坐起身,小舟受力不稳,一如之前晃动了起来。褚英一时未反应过来,挣扎之间船身摇得更加剧烈,下一瞬便要彻底翻了。
她记得这一刻,池水上覆满了玲珑小巧的浮萍,因她胡乱拨动,浮萍一昧避让到了别处,留下这一片绿得汪汪的水。褚英瞧见这镜面一般的水上倒映出一只手,托住她的臂弯,稍一用力,便将她带离了陷落池下的小舟。
褚英现下多少有些狼狈,鬓发散乱,衣衫浸水,更何况她被托住的手臂,袖摆撩的极靠上,还沾着几片零散的绿萍。
她牢牢抓着玉珏不肯放,那只手也牢牢捉着她,忘记了放。
褚英望清来人,有些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辄作出一个明媚的微笑:“我记得你,你是长风军的中郎将。你叫李息,对不对?”
这位年轻的中郎将终于记起他正捉着褚英的手,连忙放了,后退几步,难抑喜色:“郡主还记得我?”
他玉冠束发,一袭青衣,叫褚英看晃了眼,要将他认作莲叶池中走出的少年妖精。她露齿笑道:“那么多世家贵族往长风军中安排族中子弟,偏偏叫你一个市井出身,无依无靠的当上了中郎将。不仅我记得你,宫廷内外还有许多人惦记着你。”
“是吗?”李息轻笑,不见得为这番话有多得意自满,倒是眼中显过一抹无措的失落。这样细微的情绪转瞬即逝,却叫褚英看清楚了。
她佯装不觉,只道:“方才多谢你,我好险变成一只落汤鸡。”褚英掠眼他腰际悬挂的玉牌,道:“中郎将这是要去哪里,说不定你我同路,我正好想法子认真谢一谢你。”
他欲作答,池对岸传来另一女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