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婶的孙女阿枝拦住想摸妻子脸的李大山。门外传来职业哭丧队的摩托声,领头妇人还没下车,就扯开嗓子:“阿姐啊~你比苦楝花谢得早~”哭丧调与电子哀乐交织,李大山缩在灵堂角落数纸钱。当哭丧婆唱到“留下瞎子摸黑路”时,他突然抓起祭祀用的苞谷酒,往眼里灌。被酒精刺激的泪腺终于涌出液体,混着血丝滴在荞麦枕上,那是秀兰用赶街卖菌子攒的钱买的嫁妆,每一针每一线,都饱含着她对生活的期待,如今却只剩无尽的悲伤。
2024年立春前夜,高黎贡山的晨雾裹挟着冰雨。李大山最后一次抚摸墙上的刻痕,七百三十道划痕,每一道都刻着他对儿子的思念,组成通往大牢的虚线,明天,就是建国出狱的日子。他裹上建军寄回来的羽绒服,拉链早坏了,冷风直往脖领里灌,冻得他直打哆嗦,拄着盲杖,小心翼翼地探向结冰的门槛。他怀里揣着火葬场开的骨灰暂存证,秀兰的骨灰坛还欠着三百块超期保管费,那是他无论如何都凑不齐的数字,也是他心头永远的痛。
在穿越独龙江藤桥时,他听见对岸传来熟悉的哭丧调。二十年没哭过的喉咙,突然涌出傈僳语哀歌:“阿兰啊~江那边的杜鹃开了~”失足坠落时,怀里的桃木梳勾住了老山藤,那是结婚时秀兰用头发换来的,承载着他们最美好的回忆。他的右手前伸,五指微微弯曲,仿佛要抓住三十五公里外监狱探视窗透出的微光,又像是在向这个残酷的世界,做最后的抗争。
雨粒仍在簌簌地落,很快覆盖了一切,仿佛要将这个悲伤的故事,永远地掩埋在这无尽的岁月里,可那悲剧的余音,却在山谷间久久回荡,诉说着命运的无常与生活的苦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