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少爷虽然体格笨重,却意外地灵活。m.yaxuanshuwu.com察觉孩童的动作,他急得一身肥肉都抖动起来,拔腿往旁边奔逃。
孩童手里攥着的箭头,险之又险地蹭过他的腿侧,将名贵的袍角狠狠钉在了地上。
“你、你这个贱民!”崔小少爷浑身抖若筛糠,显然是尚未从惊惧中恢复过来,“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袭小爷!”
“你要杀我。”孩童抿了抿唇,弯腰又去拔箭,“所以我也要杀你。”
这番豪言壮语,虽没吓唬住少爷,倒是让旁观的谢无妄暗暗笑了。
即使刚才真的刺中了,也不过是为少爷的小腿多添一道伤痕而已,离取他性命还差得远。这孩子却大言不惭地用了“杀”这个字,实在幼稚。
旁边侍候的侍从们见此情形,立刻吵嚷着一拥而上,扭住孩童的两条双臂,紧紧地禁锢住。
“你的命不值钱,怎么敢与我相提并论!”少爷惊魂未定,连手里的鞭子都拿不住了,索性直接狠狠一拳,向孩童面门挥去。
谢无妄正准备陪孩童一起,忍受拳脚相加的疼痛,近处却传来清越的女声:“住手,松开她。”
声音的主人似乎颇有威势,话音未落,几个侍从就像扔掉烫手山芋似的,甩手松开了孩童。
连那满脸写着骄纵的崔小少爷都后退一步,瓮声瓮气道:
“阿姐。”
其他人也纷纷问安:“大小姐。”
孩童缓缓抬起眼,于是谢无妄看清了,来者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眉眼与崔小少爷有几分相似,风姿却格外出众。
她稳稳骑在一匹肌肉紧实的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所有人:“是谁撺掇小少爷人猎?我不是说过,崔府不许再出现这种腌臜事了么?”
“是……是我自己,阿姐,你别生气了。”崔小少爷低眉臊眼,声音愈来愈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
崔大小姐并未应声,利落地翻身下马。
她扭头看向孩童,又看向旁边钉住少爷衣摆的箭头,思忖片刻便明白了一切,感叹:“你这小鬼,还挺有胆色。”
谢无妄看得清楚,那目光虽有赞赏之意,却更像夸赞一件制作精良的物器,并没有真的将孩童放在眼中。
大小姐捏了捏孩童沾染灰尘泥土的脸颊,又嫌恶地捻了捻指尖:“还挺有意思,这孩子我要了。”
孩童的神情出现了短暂的茫然。
大小姐眯眼笑了起来,蹲下身,掌心轻轻摩挲着孩童的脑袋,像在抚摸一只小犬:“也不知道你和阿虎谁跑得更快?”
谢无妄能感觉到,孩童的身体不寒而栗地颤了一下:“阿虎?是什么?”
“你以为是老虎么?别怕别怕,我不养老虎的。”
她依然笑得温和,两只明亮的眼睛弯成半圆,如天边悬挂着的月牙:“阿虎,是我养的熊。”
被有钱有势的人家买走收留,同样是谢无妄曾经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群裹着绫罗绸缎的贵人,向来眼高于顶,手里□□着一颗颗担惊受怕的棋子,是不会将发丝内插着野草的贱命当回事的。
他没想到,阵法居然苦心孤诣到这种地步。
仅仅是为了唤起他埋藏在内心的恐惧而已,竟然能编出如此情节详尽的故事。
见孩童不说话,崔大小姐的齿间溢出一阵清脆如铃的笑声,拍了拍掌,手中凭空多出一副银质长命锁。
谢无妄这才注意到,她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小巧的戒指。戒上镶着一颗淡紫灵石,宝光流转,一看便知是仙家法器。
储物戒!
少女将长命锁戴在了孩童的颈间,指尖轻拨银铃,引起脆响阵阵:“你可要活得长久一些,别像其他玩具那样,随随便便死掉了。”
孩童没有吭声,低头打量颈上的长命锁,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这是……银子?”
“对,赏你了。”大小笑得恶劣,“不喜欢长命锁么?那我给你换成项圈好不好?”
望着繁复而熟悉的双鱼图案,谢无妄心底蓦地一沉,脑中出现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这不是阵法编织杜撰的幻境。
难道他亲眼所见、亲身所受的这一切,曾经真实发生过?
只是这储物戒和银长命锁,又怎么到了君浮玉手里?
他思绪飘忽,连带着四周的景象也跟着晃荡,眼前如蒙了一层流动的水雾,晃晃悠悠地看不清楚。
崔大小姐还是骑在马上,只是身形明显高了些,却瘦弱得像一片羽毛。眉眼更深邃了,却带着病容,穿着一身干练爽利的红袍。谢无妄的身下同样骑着马,一颠一颠,紧紧跟随在她身侧。
他所栖息的这具身体同样长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