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轻,很快就恢复了耳聪目明。
前些日子因牵挂着庸调,虽下到乡里几次,始终不曾留意沿途风物。此行说说笑笑,缓车慢步,抱玉便看出了些异常。
这个时节正是江南晚稻收获之期,按说该是满目金黄的喜人景况,可一路所见,水田中的稻子大多低矮枯萎,稻穗干瘪,永业田里的桑麻作物亦是无精打采,看着像是刚遭过一场大旱。
抱玉不由奇怪:浙西道水系丰富,气候湿润,怎么这丰海县的田地却像是极为干旱的模样?方才经过的几方陂塘也是远处看着亮如镜鉴,近看则只有浅浅一洼。
刘三宝解释道:“咱们杭州府的确有’水乡泽国’之称,不过这水的分布却是极不均衡的。”
“少府请看!”他引着抱玉爬上一方视野开阔的缓坡,指着远处道:“浙江八水贯流,可流经本县的就只有金沙河这么一条河,全县两千多口人吃水、灌溉,皆指望着这一条河。”
从此处望下去,凭借着地势,大略可看出丰海县的地形。
丰海地处杭州府中部,东南两面环山,西部与临邛县接壤,北部则紧邻浙东道的玉谷县。卢江支流金沙河自县域中部贯穿而过,太平、金平、银平和安山四乡沿河均匀分布,整体呈瘦长“田”字。
抱玉顺着刘三宝手指的方向眺望金沙河,但见夕阳下的河道宛如一条闪闪发光的金带,河水在晚风推动下迢递生辉,眯起眼来,似乎还能看到一架架水车在转动。
“此河的流量似是不小啊?”
抱玉还是不大明白,这鬼地方潮湿得要命,吸口气都能吐出半口水来,再如何也不至于干旱吧!
“少府有所不知,咱们丰海是在金沙河下游,水量至此已减了一半,这几年灌溉农田的几条引渠又淤塞不通,很多地块根本借不上河水之力。杭州府的确多雨,可是水田不似北方的旱田,吃水狠着呢,全靠着老天爷降下那点甘露如何能够?”
刘三宝所在的金平乡三里正处在引渠的末端,也算是深受其苦,是以一说到这个,他便收敛了嬉笑神色,变得正经起来。
抱玉奇道:“既如此,为何不疏浚引渠?”
“疏浚是要银钱的嘛!少府也知道,丰海是个下县,哪有那么多的公廨钱可用?更何况……诶呀,这事真说起来可就话长了!”刘三宝眼珠一转,岔开话道:“天色不早,烦请少府快行几步,酒席上小人自当细说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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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村口大槐树就是刘宅,有茅舍五间,对称围成个宽敞庭院,前植桑、后种菜,菜畦边上一口水井苔痕青绿,上有乌木辘轳,旁边撂着两只汲水用的木桶。
本地民居多就地取材,以竹木夯土构造,单屋皆不算大,间架以两、三楹居多,数目则依丁口多寡而不同。
因乡间人口不稠,院落就不似东西两京那般逼仄,普遍宽敞。
房屋质量却禁不起细看,大多低矮破旧,有些年久失修,不唯门窗挂网、墉壁倾颓,就连两山的椽子都已露出头来,扫眼看去,一个赛一个地伶仃;像刘三宝这样的家宅,在本乡算得上是中上之户。
紧邻刘宅西厢有一处杂草蔓生的空地,见抱玉望过去,刘三宝道:
“这户也姓刘,与小人还沾着亲。建贞八年,为了躲徭役,五口人举家夜遁,再也没回来过。房屋原本还在,小人家里的也常过去照看一二。前年端阳飓风过境,房梁竟给吹折了,整个房子也就塌了。这才三年不到,如今是连门窗木都烂没了!”
抱玉默然听着,眼见着近处一截残木上似乎还遗有半方燕巢,心下不免戚然。
听说薛县尉来家吃酒,刘家全家老小都跑到柴门外迎接,有拄着拐杖的,也有光屁股的,男女老少一共十来口人,个个又热情又拘谨。
就连禽舍里的鸡鸭鹅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一只大黄狗警惕地站在旁边,扯着脖子上的铁链汪汪大叫。
抱玉暗道:“这阵仗与裴观察出行有什么区别。”到底有些过意不去,向着刘家人揖道:“不速之客贸然来访,叨扰了!”
刘家人不像刘三宝那么能说会道,闻言只是连连摆手,异口同声,皆是那一句话:“哪里 、哪里……”
刘三宝赶忙将话接过去,“少府大驾光临,实令寒舍蓬荜生辉,小人脸上光彩还来不及,谈何叨扰?快请!”一面埋怨家人没看好狗,一面引抱玉和众里正入席。
因客人众多,刘家没有那么多食案可用,左邻右舍借了一圈依旧不够数目,刘三宝便教家人将门板卸下,两扇拼成个长桌。
他与众里正围着长桌坐成一圈,独将抱玉供在上首一方独榻上,美其名曰:“尊位”。
抱玉真是啼笑皆非,坚持与众人同桌而食,刘三宝拗她不过,这才作罢。
桌上盘碟碗筷新旧不一,连酒盏也大小各异,显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