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破暮色的一束光,将他从梦中拉出来。
沈听肆睁开眼,盯着横梁许久才面无表情的从榻上坐起身,灰白的袍摆迤逦地垂在精瘦的脚踝边。
他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经书,放在木柜上,随后将榻上的一应物件都抱出去丢进院中,用火折子点燃。
待到那些都燃成一堆黑灰,他才转动漆黑的瞳仁,缓步出去打水又去换洗身上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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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大意,不慎过界得太严重了,后面她一次都没有再遇见沈听肆,甚至还听说他的法坛都取消了。
连法坛都不去了,自然也不会来授课。
她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日的原因,他现在被她们这些年轻守寡的寡妇都还克己复礼,见一面难于登天。
清晨。
谢观怜如往常那般前去训诫堂听经。
这段时日她与月娘相识很熟,知晓月娘本名冀月,是前朝册封的侯君遗孤,因为现君主是最后的赢家,月娘被牵连满门,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
月娘虽是前朝的人,却是君主亲自开口留下来的,听闻连宫里的皇后时常还会派嬷嬷前来问候几声是否安康。
许是为了彰显仁德,月娘前不久被赐婚给陈王为正妃。
陈王早些年得了疯病,疯了好些年,在去年娶妻后稍有好转,不过偶尔还是会无端发病。
所以月娘与她不一样,并非是寡妇,而是刚嫁给陈王不久的新妇,是来迦南寺为夫君祈福的,眼下也暂且住在明德园里。
虽月娘乃陈王正妃,身份尊贵,但相熟后她从不让人唤她陈王妃,而是让人就唤‘月娘’。
两人寻常会一起前往前往训诫堂听堂,偶尔也会一起用膳。
今日也一样。
刚走进训诫堂,谢观怜发现人似乎变少了。
原本有十二人,后来又来了两人,按理说应当是有十四人。
谢观怜余光留意到不远处,月娘坐在蒲垫上双手捂住唇小声地唤她。
她知晓自己声音小,还挥了一下手。
“怎么每日都来这么早?”谢观怜好奇问。
月娘盯着她眨了眨眼,脸颊忽然一红,垂下头小声道:“我害怕嘛。”
只有第一个来,才不会被人留意到,所以她每每都来得最早。
月娘虽然比她要大一两岁,实际却很是内敛胆小。
谢观怜笑了笑,垂眸翻开经书,等法师前来讲禅。
身边的月娘忽然附耳过来,悄声道:“怜娘,你有没有发现,昨日少了个人,今日又少了个人?”
谢观怜眨眼,侧首道:“嗯,是少了两位。”
月娘捂着唇又悄声道:“是吧,我也发现了,今儿个问小雪,她和我说是因为犯错被人接回去了。”
“犯错?”谢观怜扬眉。
她在迦南寺有半年了,从未听说迦南寺中还有犯错的。
况且被接走的那两人,已经守在这里快十年了,再过几年就能得到一块贞节牌坊回去‘光耀门楣’,怎会说接走就接走?
月娘点头,将自己听来的告诉她:“小雪说是她出去取信时看见的,一顶黑灰软轿被两个人抬着从后门悄悄走的,里面的人还哭哭啼啼的,抬轿的婆子还说什么‘怨不得她们,都怪娘子犯错了’这种话。”
谢观怜正欲开口询问,而前方已敲响了铜钟。
月娘连忙坐回原位,低声呢喃消散于僧人的念经声中。
“也不知是犯了何错,总之怜娘也要小心点,别犯错了。”
谢观怜翻书的指尖微动。
好不容易熬过诵经的时辰,谢观怜本是想要找月娘再问一问。
可还没来得急与月娘说句话,她身边的小雪便过来将人接走了。
谢观怜留意到那小雪像是对所有人都很警惕,尤其是她,看她的眼神很古怪。
训诫堂外的矮墙、长廊两侧被松软白雪覆盖,今日难得有了几缕带着暖意的阳光,照在白雪上很是晃眼。
谢观怜站在门口,抬手搭在眼上缓和刺目感。
坐在长廊栏杆边的小雾见状,赶紧走来:“娘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
谢观怜放下手,摇头道:“无事,只是许久未曾见过这般好的光了。”
小雾点头:“的确,从下第一场雪开始,整天都湿漉漉、冷森森的,今日难得有好太阳。”
谢观怜走下台阶,边走边欣赏沿路的雕刻在墙上的彩画,偶尔回应雀跃的小雾。
待走至分岔路口时,谢观怜停下脚步,忽然发现手腕上的那条绸帕不见了,珍珠素绣鞋尖下意识一转。
“娘子,怎么了?”
小雾疑惑跟在后面。
谢观怜摸着手腕,低声道:“那条帕子不见了。”
“帕子?”小雾一脸茫然,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