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富贵街的灯火渐渐燃尽,寂寥清冷缓慢浮上,正是热闹过后的萧索人间。www.czyefang.cc
白钰冷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望出去,觉得这种寂寥比凛冬的寒意更加深入骨髓。明明是太平盛世,可民众的狂热背后,似乎总是吟唱着转瞬即逝的悲歌。局中人不知,可旁观者的她却感受到了。
分不清是真冷淡,还是真有情。
胡可秦的事情敲定本可以让她心安,可夜景澜的意外闯入完全在白钰冷计划之外,如石子骤然落入池水,引起阵阵涟漪,乱了她的心绪。
与胡可秦还有徐宥怀分别后,她和夜景澜乘上回侯府的马车,一路无话。在她的记忆里,夜景澜鲜少像现在这样木着脸沉默,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恣意轻松的姿态,遇到让他不爽的人和事,阴阳怪气后也就一笑了之了。
总而言之他是个直爽的真性情,白钰冷从来无需开口询问来得知他喜怒哀乐的缘由。
可今天气氛却不太一样,夜景澜倚着马车一角,两指托腮陷入沉思,只留给她一张薄情的侧脸,轮廓分明,整个富贵街的灯火映射在他脸上,好像都照不透他的重重心事。
“白钰冷,如果不是今天碰巧撞见,你是不是又不打算告诉我,给我安排了些什么人什么事?”夜景澜慢慢转向她,两手交叠,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后,撩起眼皮望着白钰冷,嘴角还是带着弧度的,可白钰冷没有感受到丝毫笑意。
白钰冷不太明白夜景澜语气里的生硬从何而来。“侯爷即将远赴琼州,穷山恶水之处,我这次约见胡可秦,自然是为了侯爷的安危着想。事情谈成之后,自会让侯爷知晓,侯爷大可不必动怒。”
夜景澜一嗤,摇摇头:“我并没有生气,我只是好奇,凌安侯对你来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之前或许是个累赘,现在呢?天熹陛下大业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白钰冷仔细琢磨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随即了然,这人大概率还是不想离开金陵这个安乐窝,变着法的在这里找她的茬呢。想到此处,白钰冷有些气不顺,为了夜景澜她大费周章了一番心思,他却并不领情。
“你若是如此不想琼州受苦,那我大可以向陛下请示换一个人选,兵部的候选也不只侯爷一个,侯爷犯不着来跟我置气。”白钰冷有些气闷,夜景澜如此白费她的一番心思,还不领情。
细细回想,夜景澜醒来之后的变化白钰冷都看在眼里,对付冯氏也好,应酬太后也罢,他的态度都是旗帜鲜明地站在她这一边的。不知不觉中,白钰冷竟也暗暗生出几分期待,身边的人或许是个可以青睐托付的对象,押注上有分量的砝码。
不然,她如何乐意跟胡可秦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那些根本不是用来争取胡可秦加入阵营的,而是捆绑他老老实实跟在夜景澜身边的手段。
可夜景澜竟还因为这个跟她置气!夜侯果然还是老样子,只对些娱乐消遣感兴趣,根本没有做大事的意愿。念及此,白钰冷还是得承认,那弥漫在她心头上的雾气叫做淡淡的失落和失望。
夜景澜瞪大了眼睛:“你居然以为我是不愿去吃苦,白钰冷你究竟会不会抓重点?”堂堂探花郎,怎么连他的大白话都理解不到位呢?
白钰冷瞥了他一眼:“那你在阴阳怪气什么?”
夜景澜深吸一口气,两手一摊作无奈状,“我没有首辅大人那样的胸怀,我只知道我的夫人瞒着我做了许多重大决定,每次我都是被通知的那一个,这让我不知该作何感想。”
瞒的还不是一件两件。
梨溶院的事,是从云鹤楼八卦之人处偶然听来。琼州的事,是皇觉寺应对太后时,白钰冷情急之下的吐露。如今胡可秦来“协助”他的事,更加离谱,是他斗蛐蛐胜利了才撞见的。
夜景澜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件事更让他心烦,方才他试图冷静理出头绪,得出的结论是,他觉得自己是诚心要跟白钰冷合作共赢,可对方几次三番对自己有所隐瞒,实在是太没意思。
公平公正公开,这是起码的吧?这个亏他夜景澜不能吃。
“你贵为凌安侯侯爷,我自然不会拿你的性命开玩笑。”白钰冷肃然道,“可对我来说,只要最后的结果能顺利达到,我认为省去一些解释时间也无可厚非。毕竟,身为首辅我还得对很多事情负责,远远不止这一件,所以…还请侯爷谅解。”
她早就盘算过,夜景澜有凌安侯的身份作为护身符,再安排上胡可秦和锦衣卫护法,白钰冷笃定夜侯此去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和负担。既然是共赢的局面,告诉不告诉有什么区别?
她从没有费心了解别人想法的习惯,很小的时候她就习惯什么事都要自己拿定主意,担任首辅后,白钰冷更是彻底发挥出了权力令行禁止的效力。在白钰冷看来,她对自己足够严苛,足够有魄力,因此也有足够的资格去命令其他人在效率最大化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