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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天不许
她在木盆上顺水漂流,肩上的伤强烈地疼痛着,但思绪却回到了赵三娘说的那句话。
——“你明明中了‘天不许’。”
她眸色一深。
天不许,乃南靖秘毒,以功为薪,燃血续命,一炷香内,薪尽命熄,故名天不许,取天不许问来生之意。
她在盆上漂流,眯起眼睛细想,到底是何时着了道。
是南靖的箭啊,她的左肩被七杀剑穿透之前,曾被鸿胪寺的箭雨擦伤过。
顾清澄凝神静气,疑点一个个在她脑海浮现。
赵三娘明明是皇兄的死士,怎么会反水,又如何会知道自己中了南靖的天不许?
三皇子想要告诉她什么秘密,如果是他指使了赵三娘,怎么联系的?
江步月口中的‘他们’又是谁?
最重要的是,她若是中了天不许,一炷香的时间早就到了,她应该死在了赵三娘剑下。
但现在,她至少还活着。
这中间,谁的情报出了差错?
今夜险象环生,杂念太多让她头痛欲裂,顾清澄按下心中所有疑惑,只想先回宫。
无论中毒还是背刺,皇帝都是她最大的退路。
木盆在河面上悠悠荡漾,她仰面看天,苍穹之下,她形单影只地随波漂荡,竟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
忽地一片天昏地暗,是木盆翻了吗?
顾清澄伸手去抓,却缠绕的水草扼住了喉咙,她冷静地没有挣扎,伺机脱困,窒息感却如灼烧般强烈,她低头一看,锁喉的水草竟变成了燃烧的头发!
她瞳孔骤缩,七杀剑瞬间出现在她手里,可木盆却沉沉地扣住了她,她反手一剑,却没有听到想象中的破空声。
热乎乎的血流在她脸上——压在她身上的哪里是盆,是母妃僵硬的身躯!
手里的剑突然不见了,顾清澄发现自己变成了小人,半夜被黑烟熏醒,她忍不住哇哇大哭,母妃从夜里惊起,一边大声唤人,一边死死地把她锁在怀里。
——这是,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啊。
火太大了,母妃很快开始不省人事,僵硬的臂膀像枷锁一样禁锢了顾清澄小小的身体。
为什么没有人,阿嬷呢!阿嬷快来救她!
幼小的顾清澄在母妃的臂膀上咬出了血印,稚嫩的小手疯狂地拍打着母妃的皮肉,母妃的身体依旧像个牢笼,将弱小的她囚禁在大火里。
她实在是太弱小了,嗓子已经哭哑,眼泪也已经流干,母妃用命护住她的同时,也要了她的命。
幼年的顾清澄失去了所有生机,她绝望地闭上双眼,直到听见门被踹开——
干净清新的气流短暂地流入顾清澄的鼻腔,纤瘦而有力的一双手正努力地把她刨出来。
禁锢慢慢松开,她睁开眼,透过泪花,她 隐约看见哥哥在火光里稍显稚嫩的脸。
是哥哥啊,哥哥抱着她向那扇大门外冲去!
她得救了!她大口喘着气,激动地想要发出哥哥的音符,却一头扎进全新的黑暗中。
哥哥明明带着她跑出了那扇大门,怎么还是漆黑一片……母妃不见了,母妃呢?
燃烧的头发已经消失了,可自己还是喘不过气来,顾清澄下意识用手摸去,触感冰凉,竟是一只手的骨架,白骨森森,禁锢了她的脖子,可这触感,她竟然有些熟悉。
哥哥又去哪里了?
她终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慌张地回头寻他,隐约看见有人在火光里祭拜:“前尘忽如寄,借命问鬼神……”
顾清澄从未听过这句祷词,她想张口质问,却被水淹没了唇齿。
火在烧,水在涌,那只白骨森森的手压住她的后颈,往水底按去,她听见了十年前的自己与此刻的重叠尖叫——
“哥哥!”
顾清澄终于大喊出声,接踵而来的是喉咙火辣辣的疼。
她感受着强烈的活着的疼痛,大口呼吸。
十年过去了,她依旧如此怕火。
迷迷糊糊里,一张衰老悲悯的脸映入眼帘。
是个老嬷嬷,银丝挽成低垂圆髻,眼皮耷拉如枯叶,面容却淡泊似古画中慈悲的观音。
“诊费一千钱。”老嬷嬷递给她一碗药,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讨论今日的菜价。
“这是哪……”顾清澄头痛欲裂,却并未伸手。
顾清澄不接药,是本能的自卫,但老嬷嬷显然无法理解她的傲慢。
“喂药再加一百文。”老嬷嬷说着,猛地把顾清澄上半身抬起,将药碗卡到她嘴边,右手一击后背,药汁趁着她张口惊呼的空隙悉数灌入口中。
“咳……咳咳咳……”顾清澄完全没有料到危险来得如此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