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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酒席
她又似玩笑般走到门前敲着说:“王槊啊,快开开门,别将喜气都憋在屋里,也叫这些小娃娃们给你带点儿早生贵子的福气!”
屋里传来丹红高声应答。
而王槊,此时正着急忙慌的从柜子里翻出喜被铺到床上,再找出糖块、花生撒到喜被上。
总算是把房间里布置好,房门才姗姗来迟的打开。
终于得到机会的小孩们一拥而上,将床铺上的喜糖尽数掠走,坐在床上的丹红面色如常的微笑着。
她抬头,恰与王槊的视线对上,二人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
拜完堂正式开席,免不了敬酒的流程。
婚礼上的敬酒,也是叫同村人对新妇认个脸熟,日后或许会一块做活,自然要认识好帮衬。
这是北州乡下的传统。
但丹红这身衣裳的裙摆太长,院子里人来人往,踩了一地沾着雪水的泥,她要跟着出去敬酒,保管这条裙摆要作废。
王槊本想抱着她去——丹红甚至怀疑这家伙买这么长的裙子,是不是就打这样的主意,但见他端正自持的模样,又为自己的无故猜忌感到不妥。
不过丹红是绝对拒绝王槊这个想法的。
她可不想开春听到雁村传她在外边被打断腿爬回来的谣言。
最后两方商议妥协下,由王槊跟在后边亦步亦趋的提着丹红的裙摆,方便她腾出手来向邻舍敬酒。
毕竟这场婚宴,她才是最大的主角。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想看看这个阔别了十三年的丫头,如今长成什么模样。
许多人只是在丹红刚出来的时候将将见上一面,随后她便把王槊推出去,自己躲哪个疙瘩角里默默探听着。
这会儿丹红端端正正的走在前边,王槊则是跟在她身后。
她身形袅娜,步态摇曳, 纵使不见珠钗点缀、绛黛描摹,也只觉清丽佳人,更别提肌肤莹润胜雪,丰唇不点而红,行走间不见怯懦,谈笑时更是大方,极为纯正的莫都口音,在这北风中别有一番腔调。
像是在这草窝里骄傲的仰着头的小凤凰。
有些想要打探情况的人,只聊上几句,就生出自惭形秽之情,悻悻然坐下闷声吃菜。
但也有人不吃这一套。
世上总有些人,嫌农妇粗鄙不堪,嗤女郎装腔作势,就是九天仙女下凡,也得拿淌着哈喇子的眼神扫扫,倒从不揽镜自照,看见一截玉指、半缕青丝便蠢蠢欲动,两杯黄汤下肚,更是只当天地都旋于自己脚下。
一人脸色叫酒气熏得通红,晃晃悠悠起身向丹红敬酒。
他口中不住念叨着丹红的名字,好似十三年前垂髫之年的丹红与他有什么纠缠不清的关系,浑浊的眼睛却黏在丹红露出的半截雪白腕子上,越瞧越近、越瞧越近,天旋地转的视野里,这截腕子好似贴在他嘴边,散发着香腻腻的热气。
这人脚下一个踉跄,向丹红倒来。
王槊眼疾手快,立刻越身准备阻挡。
“啪”!
当他拎着男人的衣领把他向后丢开时,男人的脸色已经多了道红艳艳的巴掌印,连酒气涨红的颜色都遮盖不住。
丹红揉了揉自己的手背,漫不经心地说:“对不住,本来想扶的,不小心打到了。”
别看她人长得瘦,力气却是实打实的,如若不然,当时也难找到机会给那癞子开瓢,更别说她曲着五指拿手背砸对方脸上,突出的骨节堪称钝器。
那男人被这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又叫王槊随手一推,跌跌撞撞后退两步后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旁边老实沉默的女人立刻起身扶他,却被他一手甩开。
男人在这雪水混杂的泥地里出溜几下才堪堪站直了,却反指着王槊结结巴巴地说:“兄弟,不、不厚道。”
王槊脸色铁青。
他将手中衣摆一角递到丹红手中,随后拎着男人的后领,像是拎着只小鸡仔般,大步向院子外走去。
一桌上相识的人赶紧追过去阻拦。
而那先前想要扶男人的女人,大概是他的妻子,这会儿先向丹红不住弯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平常不这样的,今日酒喝多了,真是不好意思。”
寒冬腊月的天,急出一头细汗。
她又频频张望着院子外,见丹红没什么反应,只得转而冲进看热闹人堆里,不知是不是也去劝王槊不要动怒了。
这张桌子瞬间空了一大半。
可丹红依旧站在原地,面上既无差点被人调戏羞愤,又不见王槊为她出头得意,无悲无喜地轻晃手中的酒杯,看着里头透亮的酒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微微低头抿上一口。
不多时,王槊折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