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近了,丹红才发现王槊手上拎着的是两只半死不活的肥兔子。www.guiyunwx.org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拎着兔子转进厨房,准备晚饭。
丹红正奇怪他怎么突然去抓兔子,却在他转身的时候,才发现王槊身上的衣服湿透了,沾满冰雪泥沙。
一个下午想在这冰天雪地里抓住两只兔子,想来也要费好一番功夫。
晚上吃了一顿香喷喷的兔子肉,满足到丹红连明天的喜酒都忘得一干二净。
翌日丹红照旧起来,一拉开门,便对上王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她的视线往下一瞥,发现对方穿着一身大红的圆领开衩齐膝袍子,整理的端正严谨,乍一看还有几分气势逼人。
她愣了一下,旋即想起今日是“大喜”的日子。
丹红又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旧衣,立刻阖上门回房换那身大红的成衣。
成衣的价格要比同等布料翻上几番,针脚也是普普通通,唯一的亮色大抵便是衣襟上草草勾勒的龙凤呈祥纹样,在丹红看来这绣样也是呆板草率。
只是丹红娇艳,换上这身鲜亮的衣裳,衬托得凝脂般的肌肤更胜雪色,艳红红似雪上虬枝那一点红梅。
就是没制新鞋。
丹红暗自懊恼着忘了这茬,穿上鞋子才发现这身上衣下裙的裙摆足足盖到她的脚尖,行走间裙摆曳地,绝不是能穿出去干活的衣裳。
发现这点的丹红一愣,又折回去仔细查看这身衣裳。
她在尚书夫人身边见惯了好料子、精绣花,故而看不上这身衣裳,可现在仔细看去,宽袍广袖,就是往里塞两件棉衣都不显臃肿,绝不是寻常百姓愿意买来穿的不便衣裳,若只在婚宴穿上一回,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又实在是暴殄天物。
丹红整着袖子,稍稍有些出神。
但她很快又轻笑一声,转而收拾自己的仪容仪表。
她是个爱美的性子,还悠悠编了头发,拿昨日系在手上的红丝带缠出一朵小花,用木簪固定在发间,才复拉开门。
雁村的邻居已经陆续过来。
这不是刘珠通知的,她巴不得没人晓得这件事,也非王槊请来的,他这张嘴好似是为丹红而生,与旁人从来说不了两句话。
只幸好有个善于张罗的老媒人,一天工夫就让整个雁村都知道王槊要成婚的消息,又从邻舍那为王槊借来桌、碗,请了村上一位帮忙烧菜的厨子,操碎了心才叫王家这喜宴顺利办下来。
乡下人家不讲究新娘露不露脸,丹红甫一亮相,便被左邻右舍簇拥起来,口中不住念叨着往事,又夸赞她漂亮,来来去去都是一样的话,仿佛他们在来的路上特意对过稿子。
实则也是没什么话好说。
丹红与他们更没什么话好讲,故作腼腆的笑着,找个时机躲到王槊身后,让他去面对那些没什么话讲也要硬挤出热情来的邻里。
可怜王槊本是个闷葫芦,老母身体不好,新妇“羞涩怕人”,只能由他去各桌招待来客。
王槊一开始也很生疏。
他沉默地听着左邻右舍相似的“百年好合”之语,渐渐的竟露出些笑意来,招待来客的动作也快了几分,他的心好似在不知不觉间陷进某种美妙温柔的假象中,飘飘然的轻快。
待到吉时,要行拜堂礼时,丹红才从哪个疙瘩角里现身。
她走在王槊身侧,小声问着:“里正没来?”
王槊顿一下,摇摇头。
丹红的目光暗自瞟着,她撇撇嘴没说话,不知心里盘算着什么。
原是该由家中长辈在旁主持婚仪,然王槊一家孤儿寡母,丹红更是孑然一身,寻摸不出个沾亲带故的长辈,刘珠也不想辛苦找往日老友来主持这个假模假样的仪式。
故拜堂之前,还是叫老媒人赶鸭子上架,在旁念诵祝词。
起、跪、叩首,带着浓浓北州口音的诵唱声,因老媒人的熟练流畅,那拖长的音调莫名生出几分袅袅肃穆,似某种晓畅天地的质朴誓约。
丹红垂眸,轻轻叩首,半阖的眼皮下无波无澜。
“好了好了,送入洞房!”老媒人唱诵完就换上热热闹闹的笑脸,“小子姑娘们快快去喜房抢零嘴,沾沾喜气!”
话音刚落,一群围在堂屋外的小孩儿便按捺不住往“喜房”里冲。
丹红立马看向王槊,王槊也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丹红的意思,立马将她打横抱起,往房间里冲去。
他这大长腿一迈,实在是欺负那群小兔崽子。
等小孩子们冲到喜房前,面对的便是严丝合缝的门扉。
同样被挡在门外的大人们也是面面相觑,搞不懂这对新人是在干什么。
最后还是老媒人反应快,立马笑呵呵地说:“看来是新人还有悄悄话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