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槊安静地注视着她。www.tecleading.com
丹红重重喘息两声,复换上一张笑脸:“我娘什么时候都能来看。现在总要先将自己安置好吧。”
说完,她便转身往回走。
甚至不曾走到坟前好好看清墓碑上并排的两个名字。
王槊没有跟上来,丹红也没有转头。
身后突然一连串的脚步声逼近,丹红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打横抱起。
还来?
她怒目而视,五指死死拽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要做什么?我还有要事要办,没工夫扫墓祭拜!”
王槊沉默着往前走,并未抱着她强行来到那座坟茔前。
即便如此,丹红的胸口依旧剧烈呼吸几下,拽着王槊衣领的手松开一些,又突然转而掐住王槊的喉咙,感受到伴随着她渐渐用力时手掌下的喉结不由自主滑动。
她冷冷地说:“放我下来。”
对付这种人丹红一以贯之的方式,就是得不要命的威胁到他。
可,王槊沉默一阵后,对她说:“这身衣服前天洗的,今早才换上。”
因为丹红还掐着他的脖子,这句话说出口很是艰涩。
而丹红闻言先是肉眼可见的茫然,手上的力道都松下。
随后,想明白王槊这句话是因何而出的丹红瞪着眼火急火燎地收回手,用奇怪的目光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啊?
脖子两侧棕色的皮肤上还隐约印着纤细指尖用力收紧时残留下的红痕,可见方才丹红气急败坏下用了多大的力气。
此情此景下,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丹红百思不得其解。
不正常。
他可能脑子有病。
于是丹红捏着自己的手,窝在王槊的怀中,安静得像个小鹌鹑。
不是不恼,只是为王槊突然说破自己先前不易察觉的嫌弃目光而尴尬,更是觉得此人有病,不宜随便起争端。
而且,脚踝确实有点痛。
擦着她鼻尖的衣襟确实没什么汗臭、灰尘味,和这场覆盖了整个北州的大雪一样,清凌凌的。
等到王槊将丹红放下来时,她冻木的脚踝已经没剩下多少疼痛。
回到原地。
坐在门口的刘珠眼皮子一掀,又眼不见心不烦的把脑袋挪到另一侧。
自然,她晓得二人回来的方向通往哪里,嫌弃的表情下是淡淡的怅然若失,浑浊的双瞳有几分失神,又不知想到什么,突现些惧怕的震颤。
不过这些细微的神情无人知晓。
“现在该带我去看看田地了吧?”丹红杵在篱笆墙外,怕王槊又打算岔些别的事情出来,只一心惦记着那些记在她名下的房屋田产。
北州地处边境,受外敌侵扰,连年战乱不休。
前朝放权于此地,造成豪族林立,各个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局面,也加速了前朝的灭亡。
本朝以此为鉴,严控北州土地,并令流官管辖驻守北州的军队。
拥兵自重是没有了,北州剽悍的战斗力也被削得所剩无几,即便朝廷严禁百姓流离,依旧年年有大量平民逃出北州,更别提小股外敌流兵劫掠,每年都有不少百姓死于铁骑之下。
故,朝廷这才干出抄完家把家仆流放到北地的事儿。
土地被官府衙门严控,想要拓展自己的地盘,只能瞒着官府虚报些人口。
倘若跟官府的关系走得好,这种行径十一二年都不会被发现。
当王槊告诉丹红她虽然被母亲典卖,但村上一直没有上报她户籍已销的时候,即便不太清楚北州的地方情况,她也能隐隐察觉不对。
等拨开雪层后,真正亲眼瞧见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被人侵占播种,丹红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她猛地转头看向王槊:“这是谁种的地?我娘半夜从坟里爬出来犁的田、播的种吗?”
王槊抿着唇,垂眸不语。
“咫尺之距,你就看着他们抢占了我家的土地?”丹红的双眼通红。
这话本没有什么道理,丹家与王家充其量算作邻舍,王家哪里有替她看田守家的理由?
可王槊却没有一句辩解。
他知道这片田地是被谁私吞的,甚至亲眼看着那人雇佣的村民开垦农田。
每当王槊坐在田埂上,看着绿油油的麦苗成长、抽穗,他总会恍然间觉得不远处那间空置的房屋里依旧住着幸福的一家三口,而他路过那扇窗下时,还会有一个小玩意飞出来砸到他头上。
他确有私心,并为这一道私心惭愧不已。
丹红盯着他的神色,忽然说:“你知道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