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因是供女眷用,船顶盖着厚厚的帷幔,虚虚实实,遮人耳目。因而张茂并未注意到女船上的她。
韩芷悄无声息地上了东船,自张茂身后绕过,本想拍一拍他的肩头,吓他一吓,张茂却脑后长眼似的,一个反手将韩芷锁喉在地。
韩芷只觉脖子一紧,随即天旋地转,后背刹时钝痛,回过神来时,人已倒仰在地,脖子被人死死扣住。
张茂定睛,发觉是韩芷,大惊,赶紧松手,一边将人扶起,一边忙不迭地赔礼告罪。
韩芷将计就计,一手扶额,上半身直接掉进张茂怀里,软声道:“可吓着奴家了。茂郞出手忒狠了些。”
张茂一手撑住韩芷,想与她分开些,奈何韩芷跟蛇妖似的,牢牢勾着他的脖颈不松手,他不敢硬扯,只得无奈解释:“某在军中,常遇敌偷袭,难免机警些,误伤女郎,实为茂之过。”
韩芷眼珠一转,娇声道:“茂郞方才那一下,我腰上好似伤了。劳烦郎君帮我揉揉可好?”
不好!张茂暗自叫屈,大庭广众之下,他若是逾举,那他俩的关系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茂郞不喜欢奴家?”韩芷是个直爽的姑娘,她一个女郎都敢这么豁出去,张茂居然推三阻四地?
巧了,张茂也是个直爽的。说开了也好!
“韩女郎天人之姿,某出身乡野,不敢高攀!”张茂先是婉拒。
“出身算什么?我阿耶是高门么!”韩芷盈盈上前,语带蛊惑。
“某无令尊鸿鹄之志!”张茂退后一步,说出的话如他的人一样冰冷。
韩芷有一瞬的愣怔,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尝到被人拒绝的滋味!这个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她一向自负,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人舍得拒绝她,美人加前程,不正是郎君们梦寐以求的么!
她樱唇半咬,继而眼眶湿红,美人落泪,最考验男人的心性。然而张茂郎心如铁,僵着身子不为所动。
恰此时,裴妍手里的鱼食喂尽了,她想起韩芷来,于是一撩船尾的帷帐,探头找人。却惊讶地发现韩芷居然还在和张茂说话。
只是韩芷似受了什么委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而张茂则面无表情,裴妍一时间不知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她人虽傻乎乎的,却也知道孤男寡女在一起是不能声张的,赶紧撩起帷帐跨过去,小声询问韩芷:“阿姐怎么了?”
张茂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感激裴妍,他赶紧向裴妍走去,解释道:“韩女郎不慎滑了一跤,你照顾一下她,我去叫郎中来。”
言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韩芷眼睁睁地看着张茂渐行渐远,只觉一缕清风飞过,她什么也抓不住。
不一会,隔壁女船上的王景风携郎中闻风而来,不过来人仅限这几人了,想必张茂请了贾谧,贾谧见妹妹在男子船上,又与张茂一处,联想前因后果,没敢多喊人,只叫了妻子王景风和郎中来善后。
韩芷被王景风和婢女扶回了女船上。她也知丢人,别人问起,便顺着张茂的话讲,说自己带裴妍喂鱼,鱼群太多,喂完西舫又来东船,一不留神,跌了一跤……
倒是贾家人,经此一事后,对韩芷的言行突然严厉起来,再不给她与外男单独相处的机会。
尤其韩寿,他自己攀龙附凤,但不代表他能接受同样出身低微的女婿。
韩芷似乎被张茂伤透了心,自那之后,哪怕见到裴妍裴妡也都是淡淡的。
裴妡有些奇怪,她是公主身边的红人,韩芷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以前她们玩得挺好的呀,怎么如今见到自己就躲呢?却不好多问,只得把疑问藏在心底。
至于裴妍,素来心大,韩芷不跟她玩,她找别人就是。
最伤心的莫过于裴憬,他不明白好端端的,韩芷怎么突然就不理自己了!那么多亲戚女眷里,他独独喜欢韩芷,觉得这个妹妹怎么瞧怎么漂亮,人也鲜活,和她说话有问有答的。
韩芷以前还肯敷衍裴憬,在被张茂拒绝后,她对整个裴家都敬而远之。裴憬也算是枉受了池鱼之灾。
上巳之后,张茂就匆匆回了一趟家里,他与刘渊约的旬日,在此之前,他得先与父兄通个气。
张家自贾蓁这个长媳进门后,面貌有了很大改变。往常张家到处灰扑扑的,阳刚有余,柔情不足。贾蓁进门后,婆婆马氏手把手带了她月余,见儿媳很有本事,家事处理起来游刃有余,就放心地把洛京的事交给了她,自己回凉州打理祖产去了。
贾蓁接手张家后,用娘家带来的陪嫁,把家里从门房到内室重新布置了一番。
待张茂进府时,才发现家里面貌焕然一新。到处珠帷锦帐,很有几分钜鹿郡公府的气派。下人里婢女也多了起来。之前张府只三个爷们儿并几个清客,多用的小厮童子,除张轨有一房妾室并两个婢女外,再没别的女眷。
如今贾蓁进门后,又有不少陪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