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是他想听又不敢听到的消息。
令仪不听劝告独自来找他了,他也很想尽快见到她,可是路上不甚太平,他想象不到万一她出了事他会多么后悔。早知今日,他当初就该带她一起走。可她那么倔强,一点心思都没有透露出来,他心里的疙瘩又没有除去,怎么放得下自尊跟她说心里话呢?
真正尝到了苦等她音信的滋味,他才明白,他是多么放不下她。她口蜜腹剑,她阴险狡诈,她毫无真情,可是如果她愿意骗他一辈子,他在所甘愿。他更害怕的是,她终有一日会把他曾得到过的爱意倾注于另一个男人身上,光是想想,他都嫉妒得要发疯。
他掐指算算时间,距离令仪离京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她也该到柳州了。可他托人四处打听,竟没有得到一点她的讯息。她是被山贼抓住了,还是移情别恋、不想来了?他思前想后,总是毫无头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甚至想离开柳州去找她。
可是天下这么大,他该去哪里找她呢?
转眼四五个月过去,经过日以继夜的练习,令仪的绣工突飞猛进。虽然她 的绣品针脚比起技艺精湛的绣娘来说还算粗疏,但是拿到街上卖,有时还能遇到几个慧眼识珠的人。赚到了钱,除了部分用来酬谢婆媳两个,其余的她都存了起来作为路费。
杭州民风纯朴,但也不乏喜欢闹事的人。婆媳俩的技艺好、绣品畅销,家里的男人不在家,无人给她们撑腰,便常有同行来寻衅滋事。婆媳俩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能躲就躲,令仪却不是个好打发的,人家挑事她就挺身而出,每次都把对方打得落荒而逃。
长此以往,街坊邻居都知道杭州城里有个锄强扶弱的女中豪杰,便每日拿些酒菜作为报答来求令仪保护他们,令仪也乐得帮他们打跑恶霸。回忆前世她幽居深宅之内,竟不知外面的世界有这么多新奇的趣事,也不识这么多亲热抑或险恶的人心,她只觉今生没有白活。
及至接触了这些人这些事,她又想起感受大千世界本是渊柔的愿望,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平安回京,把路上的见闻一一讲给渊柔听。
这天,老婆婆在外行商的儿子阿明回来了。老婆婆买了叫花鸡为归人接风,阿明媳妇炖了莼菜汤,几人正坐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见阿明兴致不高,忙问端的。
阿明这才和盘托出:原来他在外采买货物的时候,正遇见官府管制瘟疫。他在瘟疫病人待过的村里逗留了一日,趁人不备逃了出来。他每每想起死者被抬走的惨状,都吓得魂不附体,生怕自己也得了病,又舍不得家里人,才偷偷跑回来了。
阿明媳妇摸了摸他的额头,安慰他道:“不妨事,没发烧,你现在不是好好的?”
令仪却如见到瘟神一般迅速离开他三尺远:“现在他也许还没有症状,我们不能掉以轻心。阿明从今天起得和咱们隔离开来,饭单独一桌吃,如厕后要洗手,用过的东西都要用滚水煮过才能再用。咱们几个的用具也不能混了,先观察七天再说。”
阿明疑惑地指着令仪问:“这是谁,怎么在我们家里指手画脚起来?”
老婆婆虽然暗怪令仪多事,但直觉告诉她小心谨慎准没错,便道:“这是我们家的学徒阮姑娘,人很仗义,又见过世面。咱们就听她一句吧,也许有用。”
阿明媳妇面露不快之色,叱道:“这是我的丈夫,我说他没事,他就没事,哪来那么多忌讳?”
前世南方那场瘟疫害死了不少人,老婆婆一家待她很好,她不忍心看他们死去。
她一着急,语气就加重了许多:“不可以,想活命你们就得听我的。”
阿明媳妇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是帮了我们不少忙,可是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你要是想走,我们不留你;但你想把阿明关起来,门都没有!”
令仪急得直跺脚,求助般看向老婆婆。老人家心疼儿子,听了儿媳妇的话,也扭过头回避令仪的视线。
令仪考虑到他们要是真的病倒了需要人照顾,怎么也得留个健康的人才行,一咬牙便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