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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停住,良久,宗庭岭笑道:“怎么?爱妃文思竭力?”
童子歌看着他,睫毛微颤,拿过酒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缓缓开口:
“忆昔庭前嬉闹处,思亲席上笑谈融。
今夜清辉同旧照,故园迢递梦魂通。”
童子歌说完,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本以为辛辣的酒会逼出几滴眼泪,好让他借此宣泄心中的悲苦,然而并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空空的酒杯,片刻后,才后知后觉地担忧起这样的诗会不会让皇帝动怒。
宗庭岭微微眯起眼睛,细细品味着童子歌的诗,荆州从前并没有中秋节,只是这些年和大齐文化风俗交融,民间也逐渐兴起了中秋团圆的理念。
他知道童子歌是思念家人,因为被困宫中心中有怨,可今日他心情愉悦,并未动怒。
相反,他觉得此时真情流露的童子歌别具一番韵味,那不加掩饰的情绪,让他看起来更加生动可爱,像一只偶然从天界跌落人间,惶惶无措的神鹿,就连那点怨气都精致动人。
宗庭岭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声说道:“爱妃这诗,情真意切,朕甚是喜欢。”
“爱妃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今夜大可以肆意。”
童子歌咬了咬下唇,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轻声问道:“陛下此话当真?”
宗庭岭轻抿一口酒,朗声道:“天子一言,驷马难追。”
童子歌深吸一口气,伸手拿过叉水果的银签,轻轻沾了沾温酒中的水。宗庭岭见他此举,还以为他要用这银签蘸水写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然而,童子歌只是缓缓地在桌子上画着大大小小的格子,如片片田垄,蜿蜒舒展。
画好格子后,童子歌看着那渐渐晕开的水痕,轻声念出一首词:
“陌上耕夫碌碌,田间瘦影茕茕。春种秋收皆困窘,旱魃洪涝苦相萦。仓虚泪欲倾。
赋税如山叠嶂,灾殃似雨频仍。岁岁劬劳堪叹惋,黎庶艰难意难宁。残阳照野垧。”
童子歌不敢抬眼去瞧宗庭岭的神情,只因上次偶然提及民间之事时,皇帝便流露出些许不满之意。
此刻,他心下忐忑,急忙开口找补道:“陛下见笑,这是臣妾旧作,不过是往昔随心而写,词句粗陋,幼稚可笑。此刻胡乱拿来凑数,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说话间,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角。
宗庭岭并未急于言语,他的目光如同审视稀世珍宝一般,在童子歌身上细细游走。只见童子歌五官精致柔美,皮肤细腻如羊脂玉,一头乌发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这般模样,无论从何处看,都与那乡野之人毫无关联。
他甚至胡思乱想,自己派人去查童家小公子的底细时没人说过他是从乡野捡回来的啊,是童家亲生的宠大的小少爷没错啊。
宗庭岭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缓缓开口问道:“你的父亲,童御史,常常带你下乡视察吗?”
童子歌微微一怔,心下一惊,他未曾料到宗庭岭会有此一问。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陛下,父亲忙于朝堂之事,甚少带我外出。”
宗庭岭凝视着他,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出破绽,片刻后,宗庭岭给他倒了一杯酒,缓声道:“朕从前听你说,你想入朝为官,怎么又有侍农桑之心?”
童子歌抬眼,又快速垂下,双手微微交握,轻声说道:“臣妾愚见,私以为二者并不冲突。臣妾喜爱农桑之事,深知百姓之艰辛皆系于农桑,想为天下百姓奉献绵薄之力。
因此自少时不能学武后,便日夜苦读,志在科举入仕,考入户部,如此一来,既能于朝堂之上建言献策,为农桑之事谋求良策,兴水利、减赋税,使百姓安居乐业;又能亲身接触农事,了解民间疾苦之根源,以便更好地制定惠民之政。”
宗庭岭看似漫不经心地听着,心中却悄然泛起一丝涟漪。他已许久未曾见过这般满溢着意气风发的少年心性之人了。
这些年,朝堂之上仿若一潭死水,大臣们要么暮气沉沉,尸位素餐;要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满口皆是迎合圣意之词,就连这次科举来殿试的那群书生都是被八股框住的死板东西。
无人敢提及为天下百姓效力这般在他们眼中略显幼稚天真的话语。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杯中的酒液随之荡漾,映照着烛光闪烁不定。
“童小少爷倒是心怀苍生,志比鲲鹏,军务之事亦想涉足,农政之务也欲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