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在空中划的圆弧越来越短,南燕雪的身影愈发鲜明浓郁。m.qinyuanshu.cc
她揽着绳索站在秋千架上微微侧身看向他,长发和黑袍渐渐垂落,仿佛乌雀仙化作人形,翅羽的乌色和金碎都褪进她那双美而犷悍的眼睛里,目光流转间中带着一丝冰冷的好奇。
郁青临赶紧上前,低头躬身行礼道:“小人见过将军。”
一股清浅的药气搅进这风里,拂到她鼻端。
“你这年岁资历,叫人生疑。”南燕雪径直道:“府里好些伤兵,身上都是积年的旧伤,容不得你浑水摸鱼。”
郁青临本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南燕雪是来拒的他,可转念一想,这虽是堵他的话,也给了他回话的机会。
“江宁府的药局下设惠民局、和剂局,我除了在药圃里做学徒外,也在和剂局中制熟药,还会在惠民局中给贫民看病。总共五年有余,无一日懈怠,也习得一些本领。而且我小爷爷是制熟药的药户,我会走路就会辨药,能说话就会搓丸了。”
他这话并不谦虚,甚至有些自大,但给人一种颇为诚恳的感觉。
“既有在江宁府药局的好门路,为何来泰州?”南燕雪问。
“泰州是小人故土。”郁青临道。
“故土。”南燕雪复述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飘忽,不知是叹是嗤。
郁青临有些不明所以,只能附和道:“是。”
她站在高处睨着郁青临,忽觉得这肩颈身架有些眼熟。
“抬头。”
郁青临惶惑又顺服地扬起脸,睫毛和鬓边巧合地颤着几羽芦花丝絮,像是受了一场雪。
‘原来,树下的小药郎长这样。’南燕雪有种瞧见谜底的感觉,‘南大有那般惨叫,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却是侧耳听着。若说害怕,那见人马浩浩汤汤来时就该退避三舍,怎么还会在那采药?家中长辈又是药户,如此想来,可是特意在那瞧这一幕的?是对药局,对南榕林,对南家有不满?若是如此,他自荐上门又为的什么?’
南燕雪正琢磨着,又听郁青临郑重道:“将军府门庭高,可我并不差,请将军容我高攀一试。”
她见过很多困顿之人,通常都因为饱受轻蔑而显得畏惧瑟缩,但郁青临即便紧张,神情也很沉静,五官笔笔俊美,眼睛尤其漂亮,眼乌乌得发亮,眼白白得沁蓝,透出些许迫切。
‘这双眼比孩子都干净,晚上一定睡得香。做郎中,卖相倒是不错。这人,不知是个筹码还是个隐患。’
南燕雪掂量了一番,望向高墙外的水天一色,干脆道:“好。”
突如其来的首肯让郁青临有些不可置信,他原本该道谢的,却画蛇添足问了句,“那,将军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偏是这句话让南燕雪多看了他一眼,但只问:“你方才看那藕农,似乎很有感慨。”
郁青临望向角门处点点泥痕,是那个来领钱的藕农留下的。
他如实道:“从前,我小爷爷为我筹措束脩,去挖了好几年的冬藕。”
药户每年只得药局一些口粮,若想多挣些,只能是偷摸另找些营生。
南燕雪没有细问这事,转而问:“怎你不是药户?”
郁青临平静道:“我是小爷爷捡来养的,没有户籍,因为求学,十一岁才在江宁府立户,他也不想我做药户,想我读书识字,出人头地,只是我不成器。”
这身世又很多好盘问的,但若是要问,不如去查。
南燕雪不再理会郁青临,小芦唤来个仆役来把他引出去。
这府邸其实挺没规矩的,一重一重院门分得并不严实,孩子们可以里里外外跑,四处玩闹。
将军府更像一片铺开的营地,各个屋子不过是军帐而已,南燕雪住在正院,正院西边的附院里住着孩子们,东边的附院则是她那些亲卫的住所,白天的院门都是敞开的,孩子们四处玩闹,浑无规矩。
郁青临的‘帐子’在外院,是单独的一间院子,方方正正,干干净净的,比他住过的任何屋子都要体面。
这院子离府中其他人的住所不远,离大厨房也很近,仆役去给郁青临打理房间,他在屋门口站了一会,有些拘谨地道:“我想出去看看。”
仆役道:“前头是府里各位叔伯大哥住的,后头就是各位婶子阿姐们住的,东边是大厨房,西边院子郎中还是别去为好,没修整,只有个牲口棚。”
风就是从东边来的,隐约传来阵阵欢声笑语,郁青临迎着风走过去,就见厨房大院敞着,阳光里晒着好些干菜、腊肉,还有几个妇人正在井边洗藕,淤泥一冲,一支支粉白莲藕就干干净净袒露出来。
燕北那地方藕不多见,但这群妇人似乎也来自天南海北,七嘴八舌说起这莲藕的吃法来。
“东湖的藕是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