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地说,看到澹台玉成发顶的那一刻,我脑海里闪过了七个应对方案。m.wenqishuku.cc
然后,我选择了最保守的那一种。
我站在一尺开外,双手插兜:“哎,老师这是做甚么,快快请起。”
“臣失仪,请殿下责罚。”澹台玉成没起。
我说,没关系,反正人都是要死的。
澹台玉成一梗,说:“请殿下赐个速死。”
我说,没关系,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没什么分别。
澹台玉成说:“请殿下……”
我说,没关系,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没什么分别,所以让你多活一阵也没所谓。
澹台玉成说:“谢殿下……”
我说,没关系,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没什么分别,所以让你多活一阵也没所谓,让你现在就死也没所谓。
澹台玉成大抵也听出来我在耍她,她不说话了。她叹了一口气,伏低了身子,摆出引颈就戮的姿态。
我反而觉得无趣了。甚么嘛,本来以为是个闹腾好玩的,却原来是个学都学不明白的。
我失望地说:“老师若是不想教我,今日便这样罢。”
澹台玉成听到这句话,却站起来了。她站起来,又蹲下,将清明的视线和我齐平:“殿下若肯学,臣倾囊相授。”
很久以后,我才问澹台玉成她那天为何要喝酒失仪。
我永远记得澹台玉成的回答。
她说:“臣只是忽然觉得有些孤独。”
“孤独?”我不解。
“孤独。”澹台玉成轻声说道,“莫名其妙的孤独。”
我隐隐有些不悦:“你那时马上要见孤,要见皇子宫的这么多人,怎还觉得孤独?你觉得我容不下你?”
“非也,”澹台玉成微微摇头,“并非人多便不孤独,相反,有时在人群中更易感到孤独。殿下,无人能够阐释孤独,无人能够战胜孤独。”
她又开始讲大道理了。
“母皇也不能么?”我故意拿皇权压她。
澹台玉成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臣斗胆揣测,或许,龙生九子,便因孤寂,便为败孤寂,然大败于孤寂。”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此时,我只觉得澹台玉成此人别有目的,我不信她。
所以,我在她的课堂上打瞌睡。我是装睡,伴读虞元亭可是真睡,她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被澹台玉成一书卷敲醒。虞元亭抹抹嘴边的口水,探头来看我记了什么。
“你怎么也没记?”虞元亭压低声音惊讶地说。
我面不改色地扯谎:“我也睡着了。”
虞元亭像是寻到了知音:“是吧是吧,这课太催眠了。”
澹台玉成显然也听见了,她放下书,坐到了我的身边。
“六殿下,大皇子要去封邑了。”澹台玉成忽然说了一件不相干的事。
我宫中消息闭塞,实实不知道此事。我看向澹台玉成,静静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澹台玉成的下一句话仍旧是不相干的事:“昨日臣偶然遇见二皇子的武师,她说二皇子天资过人,是个将才。”
我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果然,澹台玉成一个个数下去:“三皇子和四皇子虽年方六岁,各自宫中事务安排俱是井井有条。而五皇子已能背诗百篇。”
“殿下,若想讨陛下欢心,留给你的路不多了。”
我笑了:“谁说我想要讨母皇欢心?”
我故作老成地站起来拍拍澹台玉成的肩膀:“要有被讨厌的勇气。”
澹台玉成在看我的神色,她想找出谎言的证据。最后,她说道:“臣先前是天子门生,今日之后,只是殿下门客。”
这句话说得大逆不道,却是顶顶明显的献忠。
可惜,我这人知道自己最大的毛病,便是多疑。
我睁大眼睛,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稚声说道:“老师这是甚么意思?我又不是要与母皇割席,何来我的她的?”
澹台玉成是聪明人,她闻言笑了笑:“是臣失言了。”
“倘若殿下不愿学这些文章,臣明日便上书,请陛下准臣领殿下游历山河。”澹台玉成说道,“毕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缺一不可。”
虞元亭的眼睛立时亮了,她悄悄摇了摇我的手臂,央我应下。
“好啊。”我点头。
皇子出宫并非小事,尤其是我年岁尚小。上上下下议论了月余,才将此事定下来。
这日天朗气清,我启程了。
坐进马车,虞元亭才想起来看舆图。
“我们在中昌,北有北灏,南有南摩,西有西枔,东有东碣。殿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