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浮云集,轻雷隐隐。m.aihaowenxue.us
太后为国祈福归来,正值惊蛰,田家时闲,自此耕种起,朝野上下,莫不欢庆。
钦天监特意选定良辰吉日,迎太后回宫。
然正是吉时,太傅崔寂却被提前诏入宫中。
“你还要替她遮掩?”符骞望着殿内朝他跪拜的太傅大人。
他身着紫袍官服,明明躬身低姿态,那份从容冷静却让他这个上位者觉得,他才是掌握一切之人。
符骞暗自腹诽:不知太傅若看到这些奏折,还能不能继续保持这份镇定。
“若非这么多朝臣奏告,朕竟不知,太傅为她做了那么多事!”符骞双目阴沉,“朕知你们曾有过婚约,你对她旧情难忘也属人之常情!别的朕都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你竟帮她私吞罪臣财物!”
他将案上一堆奏折扔下,撂到崔寂跟前。
“你们当朕困在这宫里,是个耳聋眼瞎之人?”他怒道,“太后为何要碰罪臣李氏之女的财物?太傅难道看不明白?她这是要造反!”
大殿上空空荡荡,回响着问话,掷地有声。
所有宫人战战兢兢,生怕被这怒气波及。
“回陛下,这是臣的主意。”太傅崔寂直起身子,那双眸不见半点情绪,“李氏虽为罪臣,祸不及已嫁之女。”
符骞怒极反笑:“这么说来,是太傅要造反?她到底有何特殊之处,竟引得太傅不惜动用私权!伪造官府文书,私下买卖,这桩桩件件你崔寂何时屑于用这些肮脏手段?”
他不敢置信,崔寂竟为了一个女人,违背自己本心,沾染那些尘埃之物!
太傅予他,亦师亦友。
这么多年,他们曾共同经历许多困苦。
若说天底下谁不会背叛他,只有太傅一人!
符骞想到此,目眦尽裂,恨不得立刻就把太后千刀万剐!
“太后如今到哪儿了?”他问宫人。
一宫人答道:“回陛下,这会儿太后车驾应已过了宫门。”
“一切皆是臣所为,与太后无关。”崔寂道,“臣愿承受一切惩罚。”
“你对她还真是情深!”符骞抽出案上书册,掷于他眼前,“你自己看看,民间街巷都把你们写成什么样子了!”
崔寂垂眸,赫然一行大字现于眼前:《凤榻囚臣》。
目光再往侧移,又是《臣与太后二三事》。
*
马车入了宫门。
又回到了此地,李令宜却觉得自己的脚仿佛踏入地狱。
她害怕看到宫殿高耸琉璃瓦,只因那会让她想起,那夜从高处坠下,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层层琉璃,连绵延绝,遮云蔽月。
她裹了裹身上芙蓉深衣,上边仿佛还残留一丝温热气息。
昨日种种浮上心头……
“太傅就不好奇我是谁?”
在他的桎梏下,她心猿意马,慌乱中终于问出此语。
这么多日不见,他就不想来问问她,那夜怪力乱神之话到底是真是假?
他掌心温热从后背传来,紧贴的胸口一阵剧烈心跳。
炙热气息打在她脖间,他气息紊乱,话语却依旧冷静:“我与章家小姐,恪德守礼,少时只有那一面之缘,你是她或不是她,于如今的我而言,又有何异?”
他从来都明白自己心之所向,不用问,更不用私下去查。
可这话落在她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
“太傅是不信?”李令宜双手环上他的腰,学着他的样子凑近,耳鬓厮磨道,“若你想把我当作你那未婚娇妻,也不是不可,只是总要付出些什么……”
他缓缓放开她,双手却依旧死死钳住她的双肩。
她一张莹莹如玉的脸上,眼角微微勾起,我见犹怜。
只是那目光下移,不敢与他对视,眼底更是藏着不屑。
李令宜当然不屑,她这一生从未学会过以色侍人,在符骞那儿不用,在太傅面前她更不会。
如此别别扭扭,倒叫崔寂觉得好笑。
一边想利用他,一边又不敢动真格。
他如此盯着她看了许久。
直到李令宜实在受不了被他的目光烤炙,使劲儿推开他。
“你又想从我这儿要些什么?”他道。
她从腰间摸出那枚专属她的李氏私印,外加今日所得契书,塞入他手中。
他见了那私印,目光沉了沉:“你何时学了这些手段,竟连这种东西也在身上。”
李令宜不作解释,只抚上他的手,一双媚眼勾人。
崔寂移开目光,沉默半晌却道:“往后不许有暖床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