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空一遍点检,一边在心里絮叨。
县令才来备县几日,不用说整个备县,只说康裕坊坊中有多少户他都未必知道,又如何能发现户税上的问题。
再说发现就发现吧,做的时候也没想着瞒一辈子,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想明白了的白空,点检册子的速度快了起来,看得宝儿满头问号。
白录事,是困迷糊了吧?
一会儿磨磨蹭蹭的,一会儿又急得像要去投胎。
两人搬了几趟,终于把几年的册子都搬了过来。
高宝儿看看几摞厚厚的册子,又看看站在册子旁随手翻看的严世宁,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大人,今日天色已晚,若不着急可以明日再看。”
严世宁从书桌上抽出一本明细册子,递给宝儿:“看看。”
宝儿翻开册子看了一眼,却不知道严世宁让她看什么:“大人,让我看什么?”
她眼中的疑问和坦然不假,严世宁还是问道:“你不知道要看什么?”
宝儿摇摇头:“不知。”
严世宁带着笑意把册子抽出来。
高宝儿,你最好是真的不知道。
他把册子翻到城东吴家那页,递给了白空:“那白录事知道该看什么吗?”
白空故作镇定地接过册子,看到城东吴家时,心里的弦”咯嘣”断了。
“大人。”白空撩起衣摆想要跪下,却被严世宁扶住。
他带着冷漠的笑意缓声道:“白录事莫着急,要跪的时候,”严世宁的笑意渐渐收起,眼中全是冰冷的审判,“还没到呢。”
“李二牛!”严世宁对着外面喊道,一阵匆忙的跑步声停在门口,男子应道:“大人,小的在。”
“你现在去将晁县尉余主簿找来,声势小些,不要闹得太大。”
“是,小的这就去。”又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宝儿心下有些不安,严世宁让她和白录事去户房搬了册子,又让他们看,显然是在试探什么。
看白录事的样子,这青苗簿和户税怕是有问题。
他又当着自己和白录事的面安排二牛哥去找主簿和县尉,摆明了是在怀疑他们。
难怪今日他心情不好,多番试探,原来是因为这个。
宝儿心中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有些难过。
主簿他们在户税上做了手脚,却没有让她知道,不知是保护她还是不相信她。
严世宁看着白空坐立不安,突然想起那日酒席上,自己说起救红云的法子,提到县衙担责、官吏被问责时,白空曾不屑地笑过。
彼时他还不明白那话有什么好笑,现在知道了。
原来,备县里要被问责的事多了去了。
相比之下,红云的事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比起白录事,宝儿就安静很多,他垂着头,没有什么动作,但看起来很难过。
是因为被发现了而难过,还是因为这县衙里有他不知道的黑暗而难过?
严世宁有些好奇,却也无法开口去问。
“宝儿。”他像往常一样喊道。
“啊?”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宝儿反射性地抬头回应道。
“去沏壶茶来。”
“好。”
宝儿去烧热水,白录事在满地的书册中焦躁不安,忍不住开口:“大人!”
严世宁斜睨了他一眼,缓缓合上眼皮,靠到椅背上淡然道:“白录事不必着急,不如坐下打打腹稿,想想怎么哄骗本官。”
白空语塞,心中愈发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