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垂下眼眸,声音低低地回道:“她若将旅店卖了,或许还能得到县衙救助,但开着旅店县衙断不能拨银子的。m.luhaibing.com”
严世宁只记得大堰律中有律令规定,对急难者需救助,可如何界定急难者,他却不了解。
“行了,县衙里的事,你们回县衙再说。今日休沐又是在家里,只准闲聊不准公谈,”宝儿娘挥手打断严世宁和宝儿的谈话。
严世宁脸上慢慢浮现笑意,深邃眼眸中的冷冽渐渐消融:“婶子说的是,不聊这个了。”
“行,不聊这个,咱们吃饭。”
宝儿娘说完,晚水就立刻起身去厨房端饭,宝儿也起身去拿碗筷。
严世宁也站了起来,但却不知该做什么。
他儿时也曾有过一家人热热闹闹吃饭的经历,只是后来寄住义父家中,万事有仆役,不必自己动手,这种时刻就在久远的记忆中沉睡着。
此刻,沉睡的记忆被唤醒了,严世宁却不知所措。
“大人,要洗手吗?”宝儿拿了碗筷回来,见严世宁严肃地站在桌前,想起他平日的习惯,以为他要洗手又不好意思说。
宝儿从他身后歪着头探看过来,缓解了他的不知所措。
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宝儿整个人都是温和不带棱角的,让人舒服而又心生亲近。
“嗯,我想洗手。”他回答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
宝儿的心又开始乱跳,抿着嘴示意他往墙边水缸走。
宝儿掀开盖子,捞起水缸中的瓢,舀了满满一瓢水,等着严世宁挽好袖子。
“好了。”严世宁伸出手让宝儿倒水。
宝儿脑袋里还在四处放烟花,没有掌握好度,一瓢水一下倒出了半瓢。
“嘶~”严世宁倒吸一口冷气。
“凉啊?”这一声把宝儿脑中的烟花浇灭了,她连忙问道。
严世宁看着自己溅上水渍和泥点的衣摆摇摇头:“不凉。你慢点儿倒。”
“好。”
晚水端着鱼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严世宁那句“你慢点儿倒”,语气熟稔温柔,跟和自己说话时的疏离完全不同。
少年人心思敏感,又有莫名其妙的独占欲,他敌意起来了,还带着恐慌。
放下鱼汤,他跑过去抢过宝儿手中的瓢:“我来给大人倒水。”
却不料严世宁轻轻弹了弹手上的水珠,神情淡然甚至冷漠地说道:“我洗好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独留晚水拿着瓢尴尬。
“要不咱也洗个手?”宝儿见晚水尬住,憋着笑问道。
宝儿满带笑意的一句“咱”,让晚水心中的恐慌如潮水般褪去。
“我给你倒水。”晚水恢复了元气满满的样子。
他就知道,他和宝儿十几年的情谊是旁人比不得的。
严世宁擦着手,回头看了眼嬉嬉闹闹的宝儿和王晚水,心中隐约感觉诡异。
“好了好了,菜上齐了,吃饭了!”宝儿娘的招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宝儿娘手艺极好,鱼汤鲜美,饶是习惯克制的严世宁也多吃了一碗饭。
即便如此宝儿娘还是觉得他没放开,又劝着他喝了一大碗鱼汤。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宝儿娘甚至还给阿才加了两把青菜。
严世宁想要帮着收拾餐桌,却被宝儿娘拦住,宝儿怕他尴尬就带着他在院子里闲逛。
夜色中万物模糊,严世宁看不清宝儿说的那朵花,只能假装认真地点头。
混乱了一下午的思绪,却在宝儿轻柔的声音中突然清晰了。
与其自己瞎捉摸,不如赌一把,赌宝儿可信,赌晁端礼余光宪是有底线的人。
赌赢了,日后在县衙之中他便有了可信之人;赌输了,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宝儿,大晚上你给大人介绍花,能看见吗?”晚水帮着收拾完餐桌,就急急忙忙跑过来。
宝儿挑眉地看了他一眼:“看不见可以闻呀!”
晚水憨憨一笑:“嘿嘿,也是。”
院子不大,几步就逛完了,严世宁又坐下和宝儿娘闲聊几句,看着时间差不多便起身告辞。
“早知大人是博州人,我今日就该给你做滚辣鱼吃。”宝儿娘惋惜道。
严世宁拱手谢过:“多谢婶子,下次有机会一定尝尝你做的滚辣鱼。”
他希望真的还会有这样的机会。
几人来回客气了几句,严世宁对着宝儿说道:“宝儿,阿才在后面,你去牵过来,跟我一起回县衙。”
宝儿还没动作,晚水立刻就往后院跑去,把阿才牵了过来。
“大人,这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