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飘落,傍晚时分的京城昏暗朦胧,却又自带一股让人心定神闲的舒适感。www.huimengwx.com
然而,此时此刻的齐国公府内却有些异样的沉闷。
问梅轩的大门紧闭,顾安身着里衣,默默靠坐在床榻上,脸色阴郁。
屋内并没有点灯,成排的博古架挡住了自门窗透入的光线,将他整个人都笼在黑暗中。
苏家消息传递及时,齐国公府反应也快,彼时装晕的顾安还在脑中翻腾思索着何时清醒才更合适,抬人的轿撵便已到了门外。
知晓他是被陆凌所伤,他的那位父亲顾国公整个人都吓傻了,近乎魂飞魄散,一见面就胆战心惊絮絮叨叨念了半晌。
一时说起端亲王府究竟是如何尊贵无俦,一时谈起齐国公府往日的荣耀,一时又诉苦自己如今维持全府的生计有多艰难,最后着重怪罪了一番他这个世子的糊涂不懂事,说他实在不够谨小慎微……
林林总总,没有一句问他因何受伤,更没关心一句他究竟疼不疼。
一旁的小厮稍显迟疑,战战兢兢将煮好的药端了上来,刚唤了一声“公子”,沉默许久的顾安便突然发难,面色狰狞地抬手将整张托盘直接掀翻:“滚!给我滚出去!”
幸好那汤药已晾过片刻,但即便如此,夏日穿得少,那小厮的脸上和脖子上也仍旧被烫红了一片。
瓷碗摔到地面发出“啪哒”脆响,可这东西大约确实造价不菲,被如此暴力对待,愣只是滴溜溜滚了一圈,竟然没碎。
连只瓷碗都在跟他作对。
主子难得动怒,却是一怒惊天,这强烈的反差将倒霉的小厮吓了个屁滚尿流,他不敢多做停留,以最快的速度捡起地上的狼藉,双腿发软,意志却无比坚定地支撑着他麻溜跑了。
看着对方这狼狈的模样,顾安总算撒了气,可那股奇异的满足感尚未升起,就又想起先前在苏府面对陆凌的自己。
那时的他和此刻的这蠢奴才,又有何不同?
顾安越看越憋屈,越想越觉得怒不可遏:“简直荒谬!”
蓝羽恭敬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此番苏府之行,主子想办的事是一件也没办成,还险些丧命,如今命虽无碍,脸却丢光了,回来又被国公当着下人们的面教训了一顿,于主子这样自诩君子的人来说,恐怕比直接杀了他还叫他难受。
蓝羽竭尽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想当个不起眼的鹌鹑,可顾安的视线却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还有你,没用的蠢货!若非你当时反应那么慢,我又何至于受制于人?既已受制于人,便该适时低头另谋良策,可你呢?竟敢擅自作主朝那疯子动手!”
顾安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往日的平和皆被厉色取代。
“若你真有那个能力,有那个胆色杀了他就也罢了,可你呢?还没怎样自己就先怕了,硬生生被他逼得连剑都拿不稳!”
“丢人现眼的东西!无用的蠢货,草包!本世子要你有何用?脑子不行,武艺也不行,都说笨鸟先飞,你这样的三脚猫功夫,不抓紧勤学苦练,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给我滚!”
蓝羽吓得浑身一颤,忙不迭地滚了。
眼中滔天的恨意尚在,直至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彻底消失,顾安才咬牙道:“陆凌……都怪这该死的疯子……”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吐出来的:“今日之辱,我顾安来日必报!”
周遭终于安静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才传来另一人的声音:“公子失态了。”
顾安没吭声。
那略有几分苍老的声音又道:“今日一事,本与他人无关,还是公子修身养性的工夫没到家,蓝羽不过是个侍卫,骂他又有何用?便是那端亲王——老夫说话不好听,但这也是您自己给他送上了把柄的缘故。”
“这些年,您苦心经营蛰伏于暗处,都是为了国公府的将来,可今次又是为了什么?”
“太子昏聩,哪怕如今圣上极力遮掩,也免不了有暴露于天下的一日。那苏远峰看似平庸,实则聪明得很,他做太子少傅日久,自然知道太子这条船上不得。”
“他不想卷入党争,于是干脆向圣上摆明了态度,愿将自家女儿嫁与端亲王,这本就无可厚非。”
“当初公子想一石二鸟,不也全赖他起了这心思?一面设计将苏家的三小姐塞过去,闹他个天翻地覆,一面让那位大小姐仍旧为您所用。只要成功,端亲王孤立无援,而公子则又添一助力。”
“是,”那人说到此处,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如今计划的确出了一点差错,可并非不能修正。公子完全可以任由那三小姐嫁与他,您只需牢牢抓住大小姐就是了。”
“至于之后,等过些日子……”他顿了顿,声音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