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珠打了热水来，今日她告了半天假，回来就见姑娘坐在鼓凳上，一副凝思失神的模样，半边衣袖还湿得能滴出水。
她赶紧叫醒江令月：“姑娘，姑娘！先去换身衣服罢。”
江令月抽回几分心神，朝巧珠笑了笑，走到屏风后，又不免想到赵娘子对她推心置腹说的一番话——
“虽然我只来了苏家一年，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个七七八八了。反正也快去别的地了，有些话我倒是想对姑娘说。
苏家如今生意是蒸蒸日上，可满打满算，苏家起家至今才两代，临州其他富商大贾早盘亘此地数百年，日后恐怕强龙不压地头蛇。
也不是我喜欢危言耸听，只是我有未雨绸缪的习惯，姑娘你此时存点钱，将来有用的话，它是个保命符，没用的话，也是个护身符。”
江令月此前出生并成长于小官之家，对商人的“孝敬礼”并不陌生，这不成文的规矩已然奉行百年，苏家自然不会例外；
但是一张饼只有那么大，原来吃上的人不松口，那么摆在后起之秀面前的不过两个选择：妥协，即依附旧有豪富；不妥协，则另起势抗衡。
选择后者成败难料，所以江令月并不认为赵娘子说得毫无道理。
她知道苏梅章并不愿屈居人下，只是想不明白他用了什么办法，能在一众有力竞争者中独得青睐——论地缘，夏叔懋出身东南，与祖籍在西南的苏梅章并不相同；
她无法预料数十年后的情形，但她只怕再经历一次挫折，苏梅章会一蹶不振，更何况夏叔懋前途无量，将来苏梅章未必不会作茧自缚。
苏梅章甫一跨入里间，未见人影，便听水声淅沥，循声而往，但见屏风上挂着一件素绢衫儿，隐隐透出底下的蜜合色百迭裙，地上一双软缎绣鞋，绣的是胭脂梅，连着薄袜，挨靠在一起。
他眸色一深，正与端盆出来的巧珠对上，巧珠开口唤了声“相公”，刚想提醒一句，旋即反应过来什么，红着脸颊，蹜蹜而去。
这一声同样惊到了江令月，虽然彼此早就坦诚，但日头未深，又有巧珠在前，她只想赶紧穿上衣物，不料背后探出一双修长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苏梅章的身上有股杜蘅香，此刻如同温暖的水流包裹住了江令月的鼻腔和全身，顷刻间便令她放松下来，轻轻朝后依偎而去。
她垂首看到了苏梅章的衣袖，约莫也是换洗过的，只见他的手像条灵活的蛇，拨开阻碍，倏地钻入，往深处探索，她不禁软了身，半咬着下唇，彻底倚靠在男子的胸膛上。
胸前骤然一凉，细碎的吻从耳边一直落到肩颈，又至背胛，江令月松开贝齿，喘息不止。
屏风隐约透出的人影几乎重合，其中那道清隽高挑的身影，缓缓下滑，如同逡巡领地的无足生物，黏腻地在起伏的山体上留下涎液，及至一处，蜿蜒徘徊片刻，迅猛吞入口腔。
江令月无法自抑地弓起身，仰头哼声，她的手亦绕过苏梅章的颈后，虚虚交搭在一起。
苏梅章口中一顿，抬起身，握住她。方才女子发出的情动像雀鸟嘤鸣，娇细柔腻，他私心想听到更多，于是边带着她的纤指往里没入，边低声诱哄。
恍若蚌壳吐缝，继而被看似无害却暗中藏力的触足，强硬地撕开了一条可容纳两指的口子。
拘束也随之卸下，攀上高峰。
……
两人收拾妥当后，已兔起乌沉。
苏梅章见江令月腰间空了一物，问道：“你原先挂着的那只香囊呢？”
他自不是有多在意女子平日打扮的细节，只是他忽然想起，这香囊与他前日被取下的那只原是一对，若今日两人都佩戴好，想必他就能从夏叔懋的脸上见到颇为精彩的神情……
苏梅章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唇角微绷，不明自己这促狭的臆测从何而来，或许是他心急了。
当然，如果真教夏叔懋撞见，也不是坏事。
江令月闻言，虽事先想好了搪塞的话，但真要说出口时，又不可避免地慌张起来，她双颊微热，理了下措辞才道：“奴想着，既然相公身上的荷包要换了，不如连同奴身上这个都重新绣个新的。”
“好。”苏梅章只看她一副含羞半敛眉的模样，心中明晓，便不再多问。
见此事翻了过去，江令月暗自松了口气，想着得赶快在新香囊绣出之前，找到法子黏合好玉环。
苏梅章拉过江令月一同坐下，静等下人摆齐晚膳，对上女子的粉腮黛眉，不免想到在人伢子那儿初见她的情景——一朝沦为脚下泥，骨子里还如此傲，直直挺着背，脸清泠泠，瘦得比巴掌还小，谁来都不笑、不说话，他有意出个比鸨母高一倍的价，教人伢子急得偷偷掐她肉，疼得眼泪打转也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