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眼镜,不敢再看文令月。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十年未见的朋友,在这里偶遇,除了激动,更忐忑。
“医生!我要生孩子!啊!我肚子疼!”
不知令月说了什么,刘梅忽然大呼小叫起来,拽住一个瘦小的白大褂哭天抢地,戴立勤低声骂了句就冲上去,夏巽的视线也跟过去,却看到令月朝他一步一步稳稳当当走过来,脸上还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只是眼里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有无尽黑暗。
“真巧啊。竟然在这里遇上学长。前几年听你说要辞职做记者,还以为是开玩笑。”
“我已经做了三年记者。你呢?好几年不见,现在是警察?”夏巽根据她和戴立勤一起而推断出这个结论。
“算不上。学长你还要采访刚才那个人吗?她这会儿应该知道怎么好好说话了。”令月的回答含糊暧昧,像是在刻意隐瞒一些事。但夏巽不打算追问。
他甚至有种想要逃开的冲动。尤其想逃开那双没有温度的双眼。
“哎呀,难得遇上你。这是我名片,有时间一定和你好好叙旧。”夏巽略显尴尬得递上名片,头也不回地赶紧走了。
直到走出医院,沐浴在阳光之下,夏巽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这很不正常。
重新梳理心情,夏巽又回到了刚才的走廊,他想起自己虽然给了令月自己的名片,却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可是令月已经不在了,只有戴立勤还在,像是特意在等他,一见到夏巽就走过来。
“令月去取车了。你还不走?”
“嗯,我想调查点别的。”夏巽生硬地说。
戴立勤咳嗽了一下,继续说:“听说,你和令月是高中同学?”
“嗯——啊?”夏巽忽然意识到,以往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戴立勤这次却主动搭话,“是,我和令月是很好的朋友。”
“你们……一个高中的好朋友,都挺多的吧。我听说你们还有学生会的不少干事,都是好朋友。”
在旁敲侧击吗?
“是,多。你也知道?”
“算是吧。戴熙颜我认识——她是我妹!”
夏巽仔细想了想,才回忆起来:“是有她,不过她高二就转走了。凤梨出事给她打击……挺大。”
提到凤梨,夏巽的情绪再次低沉下去。
戴立勤又咳嗽一声,塞给夏巽一张名片:“这是令月的联系方式。”
“哎?”
“你刚刚走太快了,她没来得及给你。应该的应该的!”戴立勤没头没脑说了一句,那个叫简明的法医喊他上车,戴立勤赶紧跑开了。
夏巽露出了然的表情:一定是这样没错,让戴队长态度转变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在追令月!想得到我这位娘家亲友的支持!投桃报李,以后……
正盘算着,就看见刘梅被两个保安挡着,一步一步退出对面走廊,她双臂挥舞,螳螂一样让保安不敢靠近,周围病人避之不及,有不听话的孩子在她腿边绕着圈跑看热闹,被自己母亲一巴掌打蒙了,赶快拽回来。
夏巽立刻掏出手机,拍下眼前这一幕,职业经验告诉他,这件事很可能演变为一起医患纠纷——不管是为死去的丈夫,还是肚子里的孩子。
果然不出夏巽所料,刘梅抱着大门把手打了通电话,二十分钟不到,门诊大厅来了一伙人。
约摸有七八个,都是三四十岁的青壮年,个个高大魁梧,满脸横肉,为首的那个更是满身戾气,一看就不是善类。
来人与刘梅交谈了十多分钟,刘梅掏出手机一通操作,男人也对身后同伙们示意,立刻就有两名男子从随身背的双肩包里摸出一沓纸钱,“哗啦”一下扬得漫天都是。
夏巽吓了一跳。
另外两个同伙“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把旁边一个拖着尿袋举着吊水瓶的老人吓了一大跳。
更让夏巽措手不及的是,噗通跪倒的男人紧接着就唱戏一样哭了起来:“哎哟喂我的老哥哥啊你怎么不明不白就死在医院里了早晨你离家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老头摆弄着吊水瓶:“你们怎么又来了!”
错不了了,这是职业医闹组织。
夏巽心头一动:想不到顺着地铁线竟然追踪到这么一个大新闻!以往医闹事故虽然报道不少,但这样从医闹开始之前就能追踪的例子少之又少!这次遇上必须紧紧抓住!
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方才挡着刘梅离开的保安又跑过来,拉着医闹头子的手说了一会儿话,医闹头子手一挥,身后同伙立刻起身,扶着刘梅往员工专用电梯走去。
看来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恐怕院方打算赔钱了事。夏巽从走廊拐角里跟出来,本想一起混进电梯,但还是晚了一步。
然而,电梯关门的瞬间,夏巽看清楚了:为首的那个凶神恶煞不是别人,正是本市三大医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