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喷出来,几乎流淌成河啦!”
“天哪!上帝保佑!”裁缝贝尼托忙不迭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比起这倒霉鬼,自己总算保住了一条命,他又暗自庆幸起来。
“过去看看吧,大伙儿都朝那边挤呢!”胖厨娘说。
“呃,会做噩梦的。我可不想去。”
胖厨娘撇了撇嘴,把自己胖嘟嘟的身体推入人潮中。
广场西边的母子楼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不断有新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涌进来,使得每个人的脑袋都像楔子,被牢牢嵌在其中,连扭动都成问题。人们的情绪好似沸水锅里的乒乓球,无论如何也打压不下去,他们的激动大于恐惧。
老旧的母子楼原本是一体的,地震把这座塔楼从中间劈开,留下半人宽的裂缝,平时连野狗也不会钻,不知何时硬嵌进去半个人,他的下半截身子不翼而飞。
挤在前列的人目睹了最惨烈的一幕:那人背对着奔腾而来的人潮,脖子上有几道深深的伤痕,殷红的血水已凝固。最骇人的是,他腰部露出森森的白骨茬,腰部以下的部分完全断裂消失,血迹斑斑的地上凌乱地散落着他那被舔舐干净的骨头。
胖厨娘挤进母子楼的背面,恰好面对着尸体因惊恐而变形的脸,那双眼睛黑洞洞的,眼珠子没了。
“天呐,那不是杂货店的哑巴嘛!”有人认出了死者。
“没错儿,我在侏儒蓝侬家的杂货店里见过这家伙,只会俩手乱比划。”
“得赶紧给侏儒蓝侬捎个口信呀!”
人群忽然被劈成两股分开,喧嚣声逐渐平息,埃拉城以严苛出名的宗教审判官安德里安以及几位神职人员跟在后面。
天擦黑的时候,“老好人“旅馆的女招待莫妮卡正忙着安排客人们的晚餐,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他湿透了的黑色褂子皱巴巴地贴着身体,头戴一顶无檐帽,肮脏零乱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尽管他有意遮掩,女招待依然看得出他脸色非常不好,像大病初愈的人。
“住宿吗?”女招待莫妮卡用行家的眼光迅速从上到下打量着客人,“你这是怎么了?”
客人始终不肯把眼睛从头发下露出来,他低垂着头,眼皮子也不敢抬起来:“掉进阴沟里了。哦,我要住宿。”
娘娘腔,女招待莫妮卡心里默默地想,她又瞥了一眼:他的帽子和头发是干的。她笑容满面地对这奇怪的客人说:“找对地方啦,这里就像你自己的家,饭菜住宿包你满意!”
对于“老好人”旅馆来说,今天晚上可不太平。埃拉广场上此起彼伏的抗议声震破了大伙儿的耳膜,客人们咀嚼着又干又硬的粗面包和生蚕豆,喝着略微咸了点的蔬菜肉汤,一边议论着发生在母子楼的惨案,没有人在意不用油煮的菜蓟味道寡淡。
新来的古怪的客人则远远地坐在酒桶上,既不吃也不喝,也不参与其他客人的话题。
旅馆的屋子里还挤着一群鸡、几只绵羊、一头猪。似乎被广场上的呼喊声惊吓了,几只母鸡战战兢兢地在角落里徘徊,“咯咯哒”叫个没完;绵羊也哆哆嗦嗦地靠墙站着,无助地望着无暇顾及它们的主人。
店主彼得罗提着灯笼从黑乎乎的阁楼上小心翼翼地走下来,飞扬的灰尘呛得他直咳嗽,他扛着一块灰尘厚积的木板,正准备用它来支起一张新饭桌,耳边却听到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
“老板,我可以住阁楼吗?我不会少给你半个子儿的。”问话者双目低垂,显得很谦恭,原来是坐在酒桶上的新来的客人。
“那可不成,阁楼是堆杂物的地方,除了老鼠,从来就没有住过其他生物,光是灰尘就够你受的!再说了,楼梯又陡又不结实,万一有个闪失我可赔不起!”旅馆老板彼得罗断然拒绝了。
“让我住阁楼吧,我受不了那些咯咯叫的母鸡,再这么下去我会扭断它们的脖子。”客人坚持说,“我付双倍价钱。”
旅馆老板彼得罗犹豫了,他暗自思忖,既然客人自愿住进那鬼地方,干嘛要拒绝呢?彼得罗又瞧了瞧这个怪人,理智告诉他这样做是不明智的,于是坚决拒绝了客人匪夷所思的要求:“阁楼又黑又乱,倘若你不小心摔断了腿,我可没有半个子儿赔你。你还是待在温暖的客厅里吧,大伙儿挤在一起要暖和得多。”彼得罗说。
“我就要住阁楼!”客人顽固地坚持说,“你不答应,我就离开你的旅馆,并告诉大家,我在这里受到了不友好的待遇。”
“莫妮卡,马上去阁楼,收拾出一块睡的地方给这位客人,别忘了带些干草上去。”老板彼得罗无可奈何地说,他冲一脸不悦的莫妮卡眨眨眼,似乎说,“这是个难缠的家伙!”接着他又对客人说,“稍等,一会儿我亲自带你上楼,要知道那楼梯年久失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