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试图将教堂内幽暗神秘的世界与外界的喧嚣隔离。但这是徒劳的,成群结队来自城镇乡村的男男女女涌进大教堂,男人们粗鲁地高声呐喊,女人们像生孩子那样尖叫,在那幽深阴暗的大教堂里,流淌着骚乱与恶臭,希望与悲伤。
阿戈兰特走进教堂,隐藏在一个角落里,厌恶地注视着近乎癫狂的人群,他的目光同时带着鬣狗捕猎时的警觉。
过了片刻,管家德蒙神色匆忙地穿过人群走来,附在阿戈兰特耳边说了些什么,阿戈兰特皱着眉摆了摆手,嘴里嘟囔着:“把那些秃子都放了!”
教堂高高的穹顶之下,在癫狂的男女信众中,一个戴着黑色宽边无檐软帽的男子显得心不在焉,女信徒们那神经质的尖叫让他浑身难受,此时此刻他满心想的不是神,而是这些被上帝弄得神魂颠倒的女人。
他那又厚又长的褐色假发像破旧的毡片从脑门前耷拉下来,让人联想起狗脸的模样。他的眼睛被头发遮住了,即使偶尔露出来,也只能看到耷拉着的低垂的眼皮,仿佛那眼睛见不得光似的。
男子装模作样跟在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信徒身后,那女人尖细的声音折磨着他脆弱的神经,他终于抑制不住体内强烈的冲动,假装疯魔,抓起她一只纤细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如果他是个才华横溢的游吟诗人,如果他是位风流倜傥的骑士,这种行为的效应会被视为浪漫,然而他从头到脚都写着卑贱,等着耳光落在脸上恐怕是最好的报应了。
他赶紧用另一只手紧紧摁住自己的帽子,生怕人家一巴掌扇飞了这无辜的小玩意,要知道这身行头可来之不易。
熟料,被吻手的女人也不是什么矜持的小姐,她回头放荡地大笑着,身子像常春藤缠绕过来。女人恐怕也没料到,她又被粗鲁无礼地推开了!并且,她真真切切地听到从这男人的喉咙里传来两个自相矛盾的声音:
“给我滚开!”粗声粗气、恶狠狠的声音。
“来吧美人儿!”不男不女、饥渴难耐的娘娘腔。
两种声音来自一具躯体!
女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向四周环视一圈,并未发现其他人跟她讲话,于是疑惑地审视着推开她又讨好她的那个混蛋,对方则竭力地把脸藏进浓浓的阴影里,连脸上的轮廓也模糊不清。
“你到底什么意思?”女人面红耳赤地问。
“不想死就赶紧滚开,有多远滚多远!”粗鲁无礼的谩骂声再次从那人喉咙里响起。
“哦,美人儿,快来浇灌我枯竭的灵魂!”另一种太监般的娘娘腔则表达了完全相反的渴望。
“两个……声音?从一张嘴巴里?”女人顿时脸色煞白,惊恐地后退了好几步。
那男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双手却紧紧地捂住了嘴巴,夹着尾巴仓皇逃窜了。
“该死的,你搅黄了我唾手可得的美事,我要杀了你!”娘娘腔愤愤不平。
“闭嘴!你这个蠢货!不想被绞死就少惹麻烦!”粗喉咙气急败坏。
“是你怕被绞死吧!”
“你就不怕被烧成一滩恶心的油脂!”
争吵声随着戴宽边无檐软帽的怪男人的离去越来越远,很快被人潮淹没了。
“巫师,他是个巫师!”女人昏厥过去。
阿戈兰特觉察到气氛有些异样,他警惕地随着移动的人流挤过去,透过人缝,他隐约看到教堂冰冷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人,精神为之一振。
阿戈兰特心情激动地挤到患者身边,蹲下去努力分辨昏暗中的人脸,他扯了扯女人帽子下零乱的头发,似乎想确定那头发生长得是否牢固。他假装自己是个医生,轻轻地把手伸进女人脖颈后面,看样子像是要把患者的头扶起来,实际上那只大手悄悄地抓紧女人脑后的皮肉,连带着头发,猛得向外拽扯!
“啊!”女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她醒了。
在周围人一片赞叹中,阿戈兰特失望地攥着一缕女人的头发逃开了。这女人不是他要寻找的人。
“巫师!”那女人醒来后喃喃地念叨,阿戈兰特却早已扬长而去。
傍晚时分,埃拉广场西边发生了意外事件,骚乱像涟漪一样不断向外扩散,波及了广场各个角落的熙熙攘攘的人群,更多的好事者激起滚滚浪潮向着出事的方向汹涌而来,险些酿出人命。
“听说了吗?发生了可怕的事!”法官桑德罗家的胖厨娘大声嚷嚷着。
裁缝贝尼托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理会这个胖厨娘,他还在为被人莫名其妙劫掠的事气恼,到现在他的头皮还在隐隐作痛。就因为是秃子,他与另外几个好市民被一伙强盗捆绑虐待,那伙人却逍遥法外溜之大吉。
“有人在母子楼劈开的墙壁中间发现了一具男尸!他的血像喷泉一样染红了墙壁。”胖厨娘的蓝眼睛睁得大大的,恐惧像水一样静静地从她的瞳孔流出来。
裁缝贝尼托吓了一跳。
“据说魔鬼啃掉了他的下半截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