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上来的时候,陈默因为突然有事情离开,房间内就只剩下梁灿和那个陌生的男人。
那男子依旧盯着那张人皮,手贴着玻璃展柜,仿佛枯死的树枝,没有一丝生命的活力。
毫无预兆的,那个男子的呼吸变得急促,大口的喘息着,一只手撕扯着自己的领带,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身子蜷缩着蹲下,脸色惨白。
梁灿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边叫人过来边过去将他扶起。那男子身子紧绷,手抓着自己的胸口,似乎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药,口袋……”
梁灿立刻赶紧去翻他的口袋,从里面翻出一个葫芦形状的药瓶,从里面倒出四粒深褐色的药丸,喂他服下,手不断的抚着他的胸口。
胸闷,心悸、呼吸困难,心脏病发作的特征。面前的这个男子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却患有这样的病症,怪不得他的眼神如此空洞,看不到半分生机。
“谢谢。”那男子强撑着坐起,背靠着展柜,惨白如纸的脸上挤出一个笑。
梁灿松了口气,问:“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扶你回房间休息?”
“先天性心脏病,老毛病了,坐一会儿就好。”他胸口快速起伏,头低垂着,低笑两声:“我叫萧泽唯,你呢?”
“梁灿。”
“咳咳……”萧泽唯剧烈的咳嗽起来,惨白的脸开始涨红,直到呈现出青紫色,他揪着自己的领口,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梁灿被眼前的景象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在几秒钟之内从苍白变得青紫,几乎像是那副《地狱变相》里画的那样,狰狞又扭曲,身子弓起,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态,就好像是即将蜕皮的蝉一样。
就在梁灿手足无措之际,一只节骨分明的手落在了萧泽唯的肩头,也不知那只手到底做了什么,萧泽唯身子一颤,嘴角有黑紫的血液渗出。他深吸一口气,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帕子,擦掉口中的污血,梁灿看到好大一块淤血被他攥入帕子中。他的病比他想象的严重得多,都已经开始咯血了。
看到萧泽唯的面色逐渐恢复正常,梁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蜷起的掌心随即舒展开来。
秦州将手从萧泽唯肩头移开,脸上带着几分凝重。“你快死了。我指的是你这副肉体。”
萧泽唯突然抬起头看向秦州,一双眼睛冰冷如霜,眼睛微微眯起,梁灿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那种感觉熟悉的很,每当他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会被阴寒之气刺激的全身打哆嗦。
梁灿不动声色的移动到了秦州身后,两脚分开,左脚脚尖朝向门口的方向,随时准备跑路。“什么情况?你们认识?”
没人理他。
萧泽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秦州,半晌之后吐出几个字:“多谢大人。”
“你叫我大人?”秦州眉毛一挑,似乎没有料到这人会认识自己。
“只是猜测罢了,从您进来的那一刻起,我身上的气息便被削弱,甚至被完全压制,当您的手碰到我的肩膀,我感觉到了一股清凉的带着‘生’的气息,我好歹也在这世间游荡了六百多年,不管是妖还是鬼,一眼就能看破其伪装,但我却看不透您。您身上的气息太过古老醇厚,一般鬼怪还真承受不了,若非是躲在这副躯壳里,我怕是要魂体受损了。”萧泽唯垂下眼皮:“除了那位公元前的大人,我想不出其他人。”
秦州静静的看着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淡淡道:“你这副肉体苟延残喘不了太久,你的心早已经死掉了。给你个建议,现在医术还是很发达的,如果心脏搭桥救不了你这个躯壳,不妨换一颗心。”
耳边听得到走廊内传来的交谈声,但那声音并没有带来一丝丝抚慰,房间里依然寂静阴冷。
“您说的没错……”萧泽唯像是一个卸下了伪装的小丑般露出无尽悲伤的情绪,他犹豫了片刻缓缓说道:“我已经找到了那颗适合我的心脏,但是换与不换就在我的一念之间,我希望您不要插手。”
秦州讥讽道:“我对插手人类的生死没兴趣。”
“那就好。”萧泽唯长舒一口气,“若是无其他事我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嗯。”秦州脸上一片漠然。
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萧泽唯突然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柜台里的人皮画作,眼神中流露出梁灿看不懂的情绪。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这幅作品。
他说他在这世间飘荡了六百多年,按照他方才看到的作品信息,这幅作品的完成时间距今差不多也有六百三十年,该不会他就是这幅作品的原作者吧?联想到他先前说过的那些话,什么蒲松龄的《画皮》,指向性太明显。
因为上一世作孽太多,手上沾满鲜血,所以他无法投胎,只能附身于他人身上,因此秦州才会说他的肉体撑不了多久,心也造就死掉了。怪不得他的方才皮肤会呈现出青紫色,一副躯壳而已,不发臭就不错了。
梁灿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幅人皮画作上,默默的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