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起两眸清炯炯。泪花落枕红绵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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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探带着银色长蛇走到草屋旁的几个土坡旁,静静地看了土坡许久,才将之前收入袖中的那道银光射入土坡内。
矮坡的土壤被雨水浇打地极为湿润,上面不知道长了多久的荒草迎风摇摆着,却在银光钻进去的瞬间,化为灰烬。
而矮坡也慢慢低沉下去,那方本来存在一座土坡的地方,半息都不到就成为平地。
整个过程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陆探又看了看剩下的几个土坡,慢慢呼出一口气,将悬浮在空中的银色长蛇扔到土坡前,手中银光大涨,逼迫着那银色长蛇与其中一个土坡相融。
雨势渐大,风声如狼嚎,吹得陆探衣衫猎猎长发凌凌,雨水打在陆探脸上,将他的容颜模糊成一团水雾,唯有眉心朱砂妖异非常。
银色长蛇在陆探的逼迫下扭曲地十分厉害,但仿佛被下了什么咒,半点声音也发不出,只能徒劳又疯狂地扭动着,慢慢陷入土坡中。
陆探也一言未发,手上动作加快,当银色长蛇融入土坡的瞬间再度发出一道银光,随之而出的还有一条闪着异光的红绳,两者同时跟随银色长蛇进入土坡。
土坡这回却没再下陷,而是逐渐隆高,汇聚着周边的泥土,不断变化着形状。由长长方方一点点扭曲着,拔高着,伸展着,最终化为一个与陆探同高的泥人形状。
这泥人静静地伫立在风雨中,雨水再大风势再猛都无法撼动他哪怕一点泥土。
“开。”陆探的声音轻轻响起,如梦似幻。
随着陆探的声音落下的,不止风雨,还有此前无法撼动的泥土。湿润的泥土纷纷从泥人身上剥落,像冰山融化,更像老蛇蜕皮,一点点掉落下来,露出泥土里死白的皮肤。
待泥土完全落尽,一具胴体便完全呈现在陆探眼前。
这泥人尚还紧闭着眼,浑身上下除了脏兮兮的灰烬,便只有陆探初时扔进去的一条红绳,红绳孤零零地在泥人左手手腕上串着,间或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银光。
陆探皱了皱眉,幻出一套再普通不过的衣衫扔过去,衣衫自动贴合泥人的身躯,穿在了泥人身上。
泥人半分没动,像个木偶。
“来。”陆探对泥人说话十分言简意赅,并非他不将泥人当人,而是心里还存着那银色长蛇忤逆他的气。
那是他的魂灵,被成赋滴了血便万般不听话只一心念着成赋,这感觉实在太过不好。
比他预料中的还要不好。
陆探带着泥人往茅草屋里走,泥人行动间还带着滑稽的僵硬,却仍旧闭着眼睛,跟随着陆探的气息。
“福儿,再给他一滴血。”陆探走进茅草屋,将身上的雨水寒气用灵气全然化解,又给泥人如法炮制,这才坐到成赋床边,指了指傻愣愣闭目站在屋子中央的泥人。
“师尊,你这也太强了吧?这是如何办到的?”成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泥人,眼珠子上上下下地在泥人身上转着,“那条银色的蛇,居然变成了人?”
“那银蛇是我的魂灵,这泥人也只是一具分身。若想学,今后你勤勉些,我便教你,不难的。”陆探淡然地解释着,继续用眼神示意成赋赶紧滴血认主。
成赋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含义不明的笑来,嗯嗯啊啊地胡乱应着,伸出自己的右手给陆探,“师尊,福儿怕疼,你帮福儿取血吧。”
“方才怎么不怕疼?”陆探看着成赋撒娇卖痴的模样,笑起来将他白皙柔嫩的手握住,掌心轻轻在成赋受了伤,却已完好如初的食指上摩挲。
“方才也怕呀,可师尊更重要,所以福儿就算再怕,也不会不管师尊的。”成赋卖着乖,顺势就要往陆探肩膀靠过去。
右手食指却又传来熟悉的痛楚。
“好,福儿也知晓何为轻重了,这很好。”陆探一边夸着成赋,一边从成赋指尖用灵力逼出一滴鲜血。
将鲜血准确无误地甩到泥人身上时,整个茅草屋都静止了一瞬,外面的风雨似乎全然被隔绝,连一点雨水土腥气都闻不到,安静纯白地像另外一个世界。
但下一秒,风雨大作雷隆电鸣,瓢泼的暴雨奔涌而来,像是要将这间茅草屋冲垮,洗刷掉里边什么脏污的东西。
伴随着这灭世一般的骤雨,泥人惨白的肌肤在挨上成赋鲜血的刹那逐渐红润,泛着死灰的唇也光润柔软起来,他手指极其轻、却又快速地颤抖着,这颤抖很快蔓延到手掌、肩臂乃至全身。
“他这么抖,不会散架吧?”成赋才问出这句话,泥人便停止了一切动作。
唯有那双一直闭合的双眸,轻轻地睁开,露出和陆探全然一样的瞳仁。
黑如沉沉夜,亮似灼灼星。
内含一江水,亘古长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