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陆诗邈跟自己提及一句,教官帮我吧,帮我去处理好顶楼的事情,帮我去找房子,甚至让我住进你家来,她会毫无怨言地去买一张床,一张床能花多少钱?甚至哪怕一年后这个房子不再需要这张床。她都会去。
就像她会去找学校,去找平权组织,亲自联系法务,亲自跟进案子走向,就算小孩没说过,她也会去做。
可偏偏她接受不了陆诗邈像无事发生一样。
在顶楼的一切像是被卷入大海的溪流,随着学校法务给出的那份报告,一切都归于平静。她不允许,就像不允许阿姿的事情重蹈覆辙。她不允许陆诗邈重新回到那个地方。
“我有在处理。”陆诗邈这次回答很很快,甚至语气带着急切。
但薛桐却意外觉得对方快速的回答,更像是在顶嘴。
“san,开灯。”
薛桐捏住眉头,她昨晚没睡觉的眼眶正在自救,搞得她盯着陆诗邈的脸看了几秒钟,就分不清对方的表情。上次小孩跪在床上呼呼地朝自己手腕吹气,不过几天而已,这次小孩背在身后的手挪去了裤缝捏住。
比起听对方解释,薛桐现在更想确认,小孩那紧张神情还在不在。
客厅灯习惯性地亮到最暗。
薛桐抬头,去瞧陆诗邈。
——脸上只有委屈和不服气。
薛桐垂眸,她希望给紧绷的神经找一点松懈的机会,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又问了一句:
“那你今天去中环干了什么?”
钓鱼执法。
这个词不管是放在薛桐身上,还是陆诗邈身上,现在都可显灵。
陆诗邈听着询问愣住,思考了半秒。
她想说实话,但又憋住了。
诱侦,对侦查策略而言确实是种手段,可放在现实中就有点非黑即白。
她去找安喜儿帮忙,像是带有针对性的诱导她人上钩,不算违法,但很不光彩。虽然罪恶不是自己犯下的,但诱因确实她抛下的。
陆诗邈从来没跟人说起过,她希望顶楼那帮人去死,或者在牢里长长久久反省对她做过的事情。
可为什么?她又觉得愧疚,觉得什么东西从体内透出残暴恶意,明明她们只是骂了两句难听的,明明她们只是把她关在外而已,明明她可以在第一次看到监控时就去报警。
可她却还在等。
她感觉自己安装的那颗摄像头如同地狱判官的毛笔,她在写下契约,她的神性在等待探索人性显恶。就像她被禁锢住的报复欲和被扼杀的沉默寡言,是她想藏在心底的秘密。
任何人都不能触碰,任何人都不能决定它的好坏。尤其是不能让薛桐瞧见她的恶劣。
薛桐看着对面小孩陷入沉思,表情在此刻还算是平静。
她希望陆诗邈能过来跟自己认错,亲口告诉她以后会和楼上的人保持距离,亲口听她陈述出她需要自己。
所以薛桐又问了一遍。
“我问你话,今天去中环干了什么?”
陆诗邈回神,伸手进口袋小心翼翼地掏出礼物盒子。
盒子上面的礼结,是陆诗邈认真重绑的,代表了她的心意。刚刚在楼上她还打开盒子看了一眼,袖扣银光闪闪,如果配薛桐那对银纹袖箍一定很好看。
“我去给你买了礼物。”陆诗邈看着礼物盒,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还在挨训。
现在她看着薛桐。
薛桐就坐在沙发上,手包在胸前眼睛里尽是冷淡,她似乎没有要伸手接过礼物的意思。好像现在她也不需要自己的礼物。原本语气带着欣喜和期待,说出口后又被低气压打了回来。
陆诗邈没敢把礼物盒递到薛桐手里,只是轻轻放在桌面上。
难过覆盖了她全部的身体。
我挑了很久,不是因为别的。
只是因为想送给你,觉得你带这个会很好看。想让你身上戴着属于我送你的东西。
可陆诗邈真的说不出口,只能换成别的。
“谢谢教官照顾我这么久,最近一段时间总打扰你—”
“你是有多不喜欢住在这?”
薛桐眼睛盯在爱马仕的盒子上,阴沉的表情开始逐渐收不住,没等陆诗邈说话她急迫地开口,语气里满是怒其不争,声音冷到出现颤抖。
“陆诗邈你是不是认为,花点钱可以买到安宁?你都23岁了,长不大吗?”
这算什么?
离别礼物?
原来陆诗邈还是决定要搬回顶层的。
薛桐两手撑在沙发上,看着盒子的眼神中都是不甘和失望,她根本不想听到陆诗邈说话,甚至她开始大段大段的讲英文,因为思绪已经无法支撑她说出普通话。
“你很喜欢和她们住在那种地方是吗?”
“是那天雨没淋够,生病很舒服吗?骂你的话没听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