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夜雨会把人的脆弱引出来,兴许是真的如此,今夜的商行舟隐了满身的锋芒,像是一只脆弱的蝴蝶一样,蜷缩在床上,前额贴着容子胥的手背,纤长浓密的睫毛合着,那双冷淡清亮的眼睛被掩住了,苍白的嘴唇微微启着,若不是那一点呼吸,容子胥真的很怕商行舟醒不过来。
商行舟太苍白了,鬼使神差的容子胥不知怎么想的,咬破了自己的指尖,看着渗出来的鲜血,颤着指尖把鲜血抹在了商行舟的唇上,终究托着这点鲜红,让商行舟的脸上多了些红润。
也不知怎么了,原本熟睡的商行舟微微动了动,蹙紧了眉头,喃喃的喊了句冷。
容子胥伸手把被子拉了拉,盖住了他的肩膀,见着他还是有些发抖,把手指搭在了商行舟的手腕上,探着脉搏,只是微弱的脉搏还是颤了心房,他微微凝气了内力,顺着指尖输送给了商行舟,然后看着他一点点舒展的眉头,笑意爬上了眼里。
他看见了些许的光亮破开了囚禁了他二十多年的黑暗,即使微弱,但却至少拉住了他这个即将要坠入无尽地狱的苦命人。
二十多年里,他为了自保,手上沾满了一层又一层的鲜血,午夜梦回的时候,他站在地狱的门口,看着那些人一个个面部狰狞的爬出来,血淋淋的一片,嘶哑可怖的控诉着他,那些鬼魂里夹杂着坏人和好人,有些是他杀的也有些人却是因他而死。
容子胥微微侧头,看向了窗外,夜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屋檐滴答滴答的落着雨水,雨停云散,露出了那一轮月,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撒进了房间里,落在了容子胥的衣角,他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摊开了掌心,让那点月光落在了自己的手里,然后再一点点的收紧手,移到了商行舟的身侧,把手对准了他的掌心,一点点的松开,然后再捏紧商行舟的手,掌心相对,他把他抓住的那点月光放进了商行舟的手心里。
“阿舟,我颠沛流离二十多年,想从无尽黑暗里寻求这一点点的光亮,如今我好像看到了一点,”容子胥顿了一下,然后把视线移到了商行舟的脸色,扬起了嘴角,轻柔一笑,“你比我苦,所以我把我抓到的那一点光给你,你说你只能活到25岁,可我不信,你再撑一会,多撑一会,等我......等我了却了这一切,等我手刃仇人,我便辞去一切,陪你寻便良医,就算救不回你,那我就陪你去。”
“地狱太黑,我怕你熬不住,我早就罪不可赦,若是我跟你一同去,那些鬼差肯定先把我抓起来,这样你就能少受点苦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舍得了,以前我打算的很好,等我做完一切,我就赴死,可现在我动摇了。”
抓着的手微微收紧了点,容子胥抬眸看向了商行舟,见着他还睡着,暗暗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抬手轻柔的触碰了一下商行舟的睫毛,见着他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容子胥竟是笑了,像是完成了一个小小的恶作剧,手指微微下滑,落在了他的眼角。
“阿舟,等我过段时间,就把我是谁都告诉你,到时候可别恼我骗你。”
一句一句的温柔碾碎了星辰融进了漆黑如墨的眼眸里,他抓来了他最后一丝的光亮,小心翼翼的捧着,安安稳稳的放进了这个相识不过一个月的人手里,紧紧的攥着。
后半夜,容子胥一直没有离开,坐在商行舟的床边,一点一点的凝着真气,安抚着这个被旧疾折磨的人,真气抽离,带着夜里的寒气,侵入了容子胥的体内,激得他有些发抖,他捂着嘴微微咳了咳,一点点等着破晓的晨光。
随着一身鸡鸣,晨曦划破了漆黑的夜空,一点点照亮了容子胥的眼睛,他微微眯了眯,一夜未眠的眼睛有些干涩,他抬手揉了揉,又看向了商行舟,渡了一夜的真气,商行舟的脸色好了不少,只是容子胥有些伤了风。
街道的人越来越多,小商小贩也推着东西占据在街道上,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响,容子胥估摸了一下时间,把搭在商行舟手腕上的手指悄悄的收了回来,坐了一夜,脊椎生疼,从床边站起来的事情,猝不及防的眼前一霎变黑,他忙伸手扶了一下,兴许是撞到了什么,弄出了好大的动静,等他恢复视线回身去看床上那人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然醒了,便扯了扯笑。
“把你吵醒了?”
商行舟坐了起来,摸了摸床边,残余的温度暖了暖他常年微凉的手,他抬眸看着脸色不是很好看的容子胥,微微蹙了蹙眉头。
“你这是坐了一夜吗?”
“也不知道是谁昨晚拉着我的手,撒着娇要我陪,我要走还不撒手。”容子胥眯着眸子,挑了挑眉,“你再睡会,我去给你买早点。”说着,便推门走了出去。
商行舟坐在床上,抬手摸了摸脉搏,然后看向了被关上的门,心里像是塞满了棉花,被撑得有些发软。
容子胥何止是坐了一夜,他这是给商行舟输了一夜的真气,若非如此,他怎会连站都站不稳。
等着容子胥买完早点回去的时候,商行舟已经穿好了衣服,捏着茶杯抿着茶水,兴许是昨晚睡得好,脸色倒是红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