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红色的轿辇一步步有力地颤着,金黄色的流苏垂落在四周,上面是凤凰交织嬉戏的龙纹图案,尊贵至极。
禁宫里的宫人们平日要是碰上这轿辇,可是要停下来跪拜的。
这象征着无上荣宠的轿辇,只有那魅惑君主的顾公子坐过。
往日,这轿辇次次踏上的,是前往紫宸殿的路。
如今,却是从紫宸殿内狼狈返回未央宫。
一路上,路过的宫人都伫足议论。
他们说,这顾公子啊,怕是失宠了。
轿辇做得再华丽,得不到别人的重视喜爱,就如同弃物。
世事瞬息万变,世态炎凉,人间真理莫过于此。
只是,喜忧往往参半,最终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谁又能真的说得清。
轿辇内,宫人口里那失宠的,本应失魂落魄的顾公子,却是在凝神休息。
宫人们的杂言杂语自然也传到了顾予的耳朵里,他却并不在意,好像议论的中心并不是他,而是一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
可是路旁的宫人们说得却越来越过分,越来越难听。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以往的嫉妒,艳羡,一时都发酵成了恶意,肆意生长。
跟在顾予身边伺候的小侍从如坐针毡,他想,今日这紫宸殿到未央宫的路也太长了,以往,却也从没这么觉得。
小侍从终于忍无可忍了。
真是吵死了。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喂,你们——”
他本想出声呵斥,让那些说得越来越难听的宫人们闭嘴的时候,却被顾予制止了。
小侍从顿时噤声。
主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只是......这样一味地委曲求全,怎会是良策?
这时,众人只见那帘子被一只修长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指撩起,紧接着,是一截漂亮的手腕。
曾经的翩然白衣,以雪衣闻名京城的顾公子,换上了张扬的红衣。
若说白衣的顾予温润如玉,那么红衣的顾予,便是将他本身的魅惑最大潜能地挖掘了出来。
这样张扬明艳,嚣张放肆,似乎才是本来的顾子霁。
霁字,本就是雪止天晴的意思。
“奉劝各位话不要说得太绝。这宫里的人,多是死在了这一张嘴上。”
顾予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口里却吐出这样冰冷的话。
宫人们一哆嗦,瞬时噤了声。
小侍从目瞪口呆:好家伙 原来我们主子可以这么强硬。
顾予愿意为了温城放下他的身段,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随意被别人践踏。
他出身武将世家,却听从父亲的话从文,即便是这样,他在文学上也有一番造诣。
顾予,有“京城第一公子”的他,从来就是个骄傲的人。
看宫人们不吱声了,顾予觉得无聊起来。
不过是一些见风使舵,无聊至极的普通宫人罢了。
自己和他们又生些什么气呢。
“仅这一次,以后不要让我再听到你们在我背后......不不不,你们胆子大的很,应该是在我面前,嚼舌根了。”
领事的太监一看事情有转机,连忙打哈哈道:“顾公子真是心善。”
然后他转身对宫人们使眼色,语气略有些严厉道:“还不快谢谢顾公子不追究之恩?”
“谢顾公子!”
“谢顾公子!”
宫人们连忙说道,声音高低起伏,参差不齐。
顾予眼角一抽:好敷衍......
这一小插曲一过,侍从们赶紧拉开轿辇的帘子,顾予弯腰径直走进轿内。
那华丽的轿辇再次踏上它原本的行程。
宫人们伫足看着渐行渐远的轿辇,深吸一口气。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顾公子黑化的也不用这么明显吧,白衣服都换成红的了,就差画个眼线了。
“唉,我跟你们说,那顾公子下了轿子,我一看他那一身红衣,我就知道这人今天有点不对劲。”
“失恋的人就那样,咱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就是啊,谁怕他啊。我们不过是善良的热心的一群好人罢了。”
在宫人里面一向安静的那帮人静静地看着他们吹:我为什么好像看到他们头顶上有牛在飞?
在宫人们里有点威望的青年终于看不下去了,恕他直言,那牛都吹到天上去了。
“行了行了,整天就知道聊聊聊,我看那顾公子说的也有理。”
“哪句话?他刚说完我就忘了。”
“......”青年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祸从口出。少言少错,多言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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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风还是冷的啊,顾予重新坐到轿辇中,闭上眼睛,感受着从帘子缝隙中偷渡进来的风。
风意缕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