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岩把王明山请到他办公室，向他展示了那堆信封，说:“这里面都是钱，我想请你过过目，然后一一给他们退回去，物归原主。”
面对那些青一色的牛皮纸信封，王明山心里很好奇。他一个一个地看，看都是哪些人送的，送了多少，然后一一登记下来。
收信封这类事情，几乎每一个领导都会遇到，只是处理的态度和方式不同而已。
有人求之不得，有人半推半就，有人坚决拒绝，有人转手交公。
王明山自己遇到这种事情，处理的办法在会上讲过几次:“我的态度是:对于那些平庸无能的人，凡是想花钱买官的，不仅不收钱，而且一律不予提拔。对于确有能力又想通过金钱交易获得职位的，钱退了之后，再给予提拔。
大家不要企图在我手上买官，那是痴心妄想，是买不到的。
你们万一要给我送礼，就别怪我到时候翻脸不认人。
大家都知道现在我在唐宁县很牛，因为我是县委书记，我怕谁？我行得端坐得正，你们别想打我的歪主意，休想把我搞下台！”
王明山就是这么赤裸裸的讲，讲得下面轰堂大笑。
张岩清楚的记得，在坪乡知青农场插队的时候，那个时候王明山是唐宁县邮电局的局长，儿子王强想要买一辆自行车，当时自行车属于计划内的紧缺物资商品，需要凭票才能买到。只要王明山找当时的县供销社主任张天逸，一句话就能办到。
可是王明山硬是没有答应儿子的要求。这就是王明山做人做事的风格。
正因为在个性上他和张岩有近似的地方，再加上他的儿媳妇是张岩的亲妹妹，所以两人能够成为忘年交，无话不谈，在办事情的时候能够紧密配合。
王明山一边登记着信封，一边对张岩说:“看来你还是心软了点儿，不想伤他们的心。给我送礼的人比你多了，我根本不给他们面子，只要第一次伤了他们的面子，让他们知道我的脾气了，就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这两年，就没一个人敢给我送钱了。他们只给我送烟酒，我都收下，退掉就有些难堪了。
这些年我抽的烟都是别人送的，你算算，一年即使收一百条中华烟，也接近腐败了！”
张岩哈哈地大笑起来，说:“我也是只收烟酒啊！看来咱俩是一类货色，都是准腐败分子呀！”
王明山乐了，笑得大肚子直颤，说:“记得！如果我们有一天被纪委双规了，就要求关到一个屋子里做个伴儿吧。”
张岩笑着说道:“好呀！到时候可以一起回忆今天的情景，聊聊我们曾经探讨过的腐败话题......”
两个人其乐融融地开了阵玩笑。
张岩心里明白，要不是自己和王明山有着上述的关系，当官的人，几乎很难在一起谈这类隐秘话题的，即使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也不涉及这些内容。
无论是多么贪心的人，也随时随地的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哪怕是对待自己最好的朋友，也会是百缄其口。
王明山非常欣赏张岩的举动，建议他退回时留个心眼，防止以后发生意外:“如果有一天需要的话，我可以出面为你作证。
至于你采取什么办法把这些钱原封不动交到他们手中，对不起！我没有经验，也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张岩会意了，他特意找了个微型录音机，到时候把退款时现场的经过进行实况录音。
他对退回礼金的方法设想了几套方案，后来选择了最人情化的一种。
这使他感到了做一个清官的难度，一点不比做一项工程差多少。
为了不得罪他们，张岩把所有送钱的信封都换成了县政府的信封，然后写上名字，挨门逐户地去退。
他的退款方式已经形成了固有的模式:去的时候先跟人聊一会儿天，喝喝茶抽抽烟，遇到人家吃饭，就毫不客气的跟着吃饭。
大家都知道他即将调到市工业局当副局长去了，而且当不了几天副局长，局长的宝座就非他莫属了。
他们对他都非常客气，也非常敬重。能够在走之前亲自登门拜访，不仅让这些人受宠若惊，而且心存感激。
喝完了、吃完了、聊完了，张岩就从身上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信封，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拿去给孩子买点东西。我又不知道买什么好......感谢你这些年来对我工作的理解和支持！”
有的人双手接过信封，热泪盈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有的人双手颤抖着连声说感激；
有些人不好意思收下，连连推辞.......
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张岩丢下信封，不多说一句话，抽身就走人。
过后，这些人打开信封便恍然大悟:那都是他们自家的钱，顿时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哭笑不得的感觉。
……
近七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