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下午三点多,如果是现世现在应该是最炎热的时候,但是这儿的天空已经全黑了。
淡淡的一轮月高悬于空中,韩少玄站在高处,俯瞰着下方灯火通明的城市。
被灯光映照的古建筑在夜色中美轮美奂,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充满着梦幻之感。
那些飞檐下悬挂的灯笼,如同一个个五彩的泡沫,仿佛一碰就会破碎掉。月亮大得出奇,星辰也明亮得像是要在这一刻释放出自己所有的光,然后在下一秒就要坠落。
风很大,苏陌白走到这里,远远地看到韩少玄站在楼台的边缘。风灌满了他宽大的袖子,他背影孤寂萧索。
苏陌白走过去,站在了他旁边。
他抬头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欲言而止,几次之后,他才道:“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是副社长收养了我,虽然他总是很忙,但是待我一直很好,就像我亲生父亲一样。所以……所以……”
他努力地斟酌着用词,但因为太过小心翼翼,反倒脑海一片空白了。
“我不是怪他,我是恨我自己。”韩少玄道。
他的视线穿过夜色,看得很远很远,那些闪烁着的遥远灯光,如同迷失在三途河的魂灵。
“天天小我三岁,他一出生就身体不好,总是病,总是病。因为这个缘故,自打他出生以来,我爸妈的注意力全部都转移到了他身上。”
“他就像个瓷娃娃,一碰就会碎,所以全部人对他都是小心翼翼,呵护备至。”
“他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儿事情,所有人就都围着他转。而我什么事情都要迁就他,凭什么呀?体弱多病,了不起吗?所以我一直很讨厌他,甚至想过要是这个爱哭鬼消失了该多好。”
“我和他念的小学附近有一片树林,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那树林里有栋很大的旧别墅。一直有人说那是鬼屋,不过大家都是说说而已。”
“但就是那天,班上几个人说自己路过那别墅的时候,看到有人影。他们说得煞有其事,我听了一耳朵来了兴致……”
“现在想想或许他们确实看到了人影,也许就是苏允文也说不定。”
“那天下午放学后,我打算去那鬼屋看看。天天不想去的,可是他那个胆小鬼,又不敢自己回家。”
韩少玄嗤笑了一声,然后继续道:“我们走进了那栋旧别墅,里面什么都没有。于是,很快我们就出来了。但是走出来以后,我发现自己的钥匙丢了。”
“本来我打算自己会去找钥匙的,可是我看到了他害怕极了的样子。我忽然想恶作剧一下,所以我让他一个人进去把我的钥匙找回来。”
韩少玄伸手捂着自己的眼睛,脑海中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仿佛闻到了那个午后的气息,感受到了那个午后的阳光。
“是我硬逼着他再进去的,然后……然后……我听到他惊恐的叫声,他就这么消失了,连同那栋别墅一起消失了。”
“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硬逼着他进去,他就不会失踪。十二年了,他生死不明,而丢了记忆的我,理所当然地活着。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这事情忘掉……”
他自责地道。
风真切地从耳畔吹过,苏陌白伸手紧紧地抱住了韩少玄好像怕他会被狂风卷走似的。
“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的。”
韩少玄仰望着天空,罪恶感积满了胸腔。
不是他的错?
不,这是他的错。
年少时的他曾想过很多次,让那个讨厌鬼在世界消失多好啊!是魔鬼听到了他的祈祷吗?
所以在那一天引诱他们兄弟来到了那里,又引诱着他心底滋生那个恶意的念头,让他得偿心愿。
然而自那一天起,他的心就被剜去了一块。即使记不得自己犯下的罪孽,心中依然空荡荡的。
那个讨厌鬼真的消失了,可是少年时的他没有感到快乐。
现在那空洞的心更是被罪恶、悔恨、痛苦的毒虫啃噬着,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感觉到无比的煎熬。
“韩少玄,你会找到他的。”苏陌白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郑重地道:“我帮你,我们一起把你弟弟找回来。”
韩少玄低头看着他,他美丽的眸子凝视着他,久久不动。
他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一道光,帮他在黑暗的内心深处点燃了一星小小的,温暖的火。
“我也会帮忙的。”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他们两个的身后传来,苏陌白一回头,看到后面站着的李彦一,顿时红着一张脸,指着他窘迫地道:“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站在他们后面,岂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想起他刚刚抱韩少玄的那一幕,被李彦一这个小魔头看到,他那个大嘴巴,一定会到处扬的。
李彦一看着苏陌白戏谑地道:“我站在那里挺久了,不过你放心啦,我不知为什么暂时性失明了一下下,所以什么都没看到。”
顿时,苏陌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