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 京城。
“许老板,有段日子没见了。”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笑眯眯道。
“朱老板说笑,前些日子不是还同许某抢兑过银票?”另一蓝衫商人摆出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摆明了就是不想给人面子。
“许老板这话说的, 朱某那日不过去早了些, 怎的就成了抢兑了。”朱老板面上打着哈哈, 心里却在冷笑。
面前这许老板不过是脸皮厚,将自己女儿直接送进了当地知府的房里, 这才蹭到了点儿边角消息,赶来京城参与竞价。
真论起底蕴来, 他姓许的能算老几?
“朱老板今日到得早啊!不知这位是?”二人说话间, 又一个笑容和善的商人迎了上来。
短短几炷香的时间里, 户部衙门外便聚齐了整个大炎最有财力的一群人。
而这群人的怀中袖里, 全部都死死藏着一封信件。
巳时一到, 众人齐齐噤声。
户部衙门中走出一个着鹌鹑补子常服的司务。
见了那司务, 众人的神色都不禁带了几分激动,原本藏在身上的信封,也都被他们取了出来。
这些巨贾到底久经商场, 若今日站在这儿的人是个正经主事, 他们必然是要畏惧三分的。
可出来的只是个司务,这便有人动起了心思。
最先开口的是许老板。
他熟练地挂上笑脸, 凑到了那司务跟前,讨好道:“这位大人, 先前只说叫我们将自个儿的报价放入信封,直接递交朝廷。可这中或不中,如何能中,咱却是……”
许老板口中语调半点不变, 手上却是熟练地往那司务袖间一伸。
司务后退半步,许老板拿着一叠银票的手便僵在了半空。
许老板面色一僵,心中暗骂一声。
上头主事的那位油盐不进,怎的底下跑腿的都这般板正?
能想出这中损招儿来的,果真都不是常人!
先前第一批出海的人,到底都得到了多少好东西,具体也没人能知道。
但只看他们表露出来的那部分,便已经足够让人为之疯狂。
更别说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知道谁啊?
能露出来的就有这么些,那暗地里藏起来的,还不知有多少呢!
可惜这头批船引只看靠山有多高,不看财力有多厚,旁人即便是咬碎了牙也羡慕不来。
当时便有不少豪商心里嘀咕,这船引怎的不来个价高者得呢?难不成他们往后都要看着人家吃肉,自个儿却连口汤都蹭不上不成?
却不料这惊喜来得这么快,第二批船引,还真就如了他们的愿。
除却头一批出海的几家能有优先购买权之外,余下的几百张船引,穆空青真的准备叫他们价高者得。
许老板掏出怀中的信封交给司务,心中嘀嘀咕咕。
那位穆大人的招,可真是有够损的。
穆空青在半月前贴出公告,第二批船引采用秘密投标方式放出。
各家都将自己欲要拍得的船引数量,以及愿意给出的价格,全部写在信中,递交户部衙门。
衙门会根据他们的报价,选出二十位中标者,三日之后公布中标者以及中标价格、所得船引数量。
因着大炎律令的关系,官员具都不得经商。包括穆空青在内,整个朝堂上下,也找不出一个敢打包票说,自己对买卖之事了若指掌。
就以先前的第一批船引为例,本以为定个一万两已经是比较合适的了,当时朝中还有不少人觉得穆空青的定价过高,可现在看呢?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现在第二批船引的价格,是定高了要被下头骂,定低了要被上头骂,一着不慎便是两头都不讨好。
穆空青觉得与其为难自己,不如直接让这些老狐狸们去估价。
至于这些人会不会背地里商量好了一同压价?
这穆空青倒是不担心。
他之所以让人秘密投标而不是公开拍卖,一来是朝廷公开拍卖不好看,二来吗,为的自然就是防止这些巨贾们私下里结盟。
在结果出来之前,各自的最终出价全部保密的情况下,即便是他们明面上商量好了又能如何?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暗地里抬价?
这些在商场里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老狐狸,怎么可能对人没有半分留手?
要是公开拍卖,价格透明,那几个顶层巨贾结盟,还真有可能全部拿下。
可秘密投标,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对手出价几何,而且机会只有一次,那不就只能咬牙往自己能接受的最高价报了吗?
司务将众人的信封都收好,半句话也不同他们多说,直接转身就走。
这些平日里也颇有几分地位的巨贾们也不敢拦。
毕竟这可是衙门跟前,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