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空青正对着本次永嘉文会开设的项目纠结。
诗书棋画这等文人雅事自不必提, 这些都是极考究功底的,穆空青也不打算硬凑这个热闹。
穆空青觉得,自己可能会拥有较好体验感的项目, 都是骑射、武艺、论断这等“不务正业”的。
而这其中穆空青最感兴趣的, 除了他欲要一试的骑射外, 便是论断了。
说起来, 这论断一项,颇有些类似乡试中主考律法的判文题。
穆空青的律法背得滚瓜烂熟, 推理断案的能力也算不错,唯独最后的判文却作得一塌糊涂。
究其原因, 还是穆空青对“人情世故”四个字的了解不足。
便以前些日子律法课上所提的父杀子案为例。
题曰, 有一浪荡子为祸乡里, 其父怒而击之, 错手, 遂亡, 请判。
穆空青做出的答案是杀人偿命,然念及其子有错在先,且为错手杀人, 是以当轻判, 杖四十并罚银。
结果被律法课的夫子兜头一通好骂。
夫子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何来杀人偿命一说?其父便是有罪,亦是教子不严, 以致其为祸乡里之罪。
凡此种种,穆空青已经在竭力避免再犯了,却依旧能碰到新的问题。
而穆空青的应对方法,便唯有多练。
可惜律法课每旬只有一节, 穆空青即便是在空闲时,自己寻了旁的判文题来做,也只能托杨思典他们帮忙看看。
况且判文在科举中的占比并非大头,经史一道才是重中之重。
穆空青若是分出了研习经史的时间,将精力耗在判文上,岂非本末倒置了?
因而此次文会中有论断这一项,便格外让穆空青心动。
文会中,除武艺骑射这等当场便能定胜负的项目外,旁的诸如作画作文等项目,都是由夫子和在场同窗们共同评判出的。
也就是说,若是穆空青报上了论断这项,便能白得一次被夫子指点判文的机会。
穆空青在上场丢人和白得一次指点之间来回犹豫,最后眼一闭心一横,认定还是学业为重,直接将论断也报了上去。
教他律法课的夫子不知打哪儿听来了这事儿,在两天后的律法课上难得给了穆空青这“后进生”一个好脸色,面容温和地对他说:“勇气可嘉,放宽心态。”
穆空青笑不出来。
明日便是文会,论断正是首场开始的项目,您这时候赞我勇气可嘉,叫我如何能宽心!
然而无论穆空青宽心与否,文会都是按时开始了。
而论断一项能占据文会首场的位置,自然也是有其因由的。
永嘉文会上的论断,是由书院出题,给出某个案件中的部分信息。
而下场的学子们,则根据已有的信息,推断出该案件的犯案者,同时为有罪者做出判文。
指正人犯无误,且判文最合乎礼法者,即为夺魁。
比之纯粹的判文题,又多了推断犯人这一项,因而显得尤为刺激,观战的学子们也乐得参与其中,猜一猜那犯人究竟是何人。
是以第二日清晨,东十二室的四人便一同来到了演武场上。
演武场提前摆上了桌案,几位夫子端坐在正前方。
穆空青先去主持论断的学兄处签字应到,再随意寻了张桌案站定。
场边的尤明澄瞧着比穆空青都激动几分,偏偏如他这样的还不止一个。
场边的欢呼声是一阵接着一阵,寒冬腊月里都能见有人带着折扇挥舞,不时还能听见有人高呼某人姓名,为其加油助威的。
而被唤到姓名的学子,多数都是涨红了脸让损友快些住口。
也有那性子外放的,直接高声应了下来,还道若是能夺魁,必要摆酒庆祝。
待报名下场的学子皆尽站定,场边有人鸣锣三声,永嘉文会开场。
有一着士子服的学生,从装有数个纸卷的竹筒中抽出一卷。
纸卷上系着红绸,还有腊封。
学子高举纸卷,将腊封朝向众人,当众启封,而后高声念出纸上的题面。
有一甄姓儿郎,聘甲氏女为妻。
洞房夜有好友乙提议听房,好友丙应和。
二人藏身于阁楼上,见夫妻久不就寝,遂不耐,离去。
离去前,丙将短匕自阁楼缝隙丢入房中,并与乙笑言:“甄兄若见此匕,必惊慌失措。”
次日,甲氏女闻乙、丙二人笑言,当即痛哭出声,言道新婚之夜丧夫,盖因有匕首自屋顶掉落。
众人大惊,入新房,见甄姓儿郎仰面横尸桌前,有一短匕首自右向左,横贯脖颈而出。
问犯人为谁,当如何判罚。
读完题后,又有人举起一副画卷,画上正是乙、丙二人欲要丢下匕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