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暗无天日,眼前漆黑一片,只有因潮湿落下的水珠与之作陪。
在不知时间的黑暗中,有人推开石门,使微弱的光线扫入牢中,多少唤起了其中罪人的一点意识。
“真狼狈。”
浑厚的低音从头顶传来,花止期浑浑噩噩地去看,脸上却突然被一掌扇过,立刻倒向一边。
他手脚的筋被挑断,连撑起身都是痴妄。
这样已经过去多久了……?
他不知道。
昔日昳丽的面容消瘦,头发蓬乱地散在地上,半边面颊贴了一地的灰,另一半则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疼。
“话都不会说了?也是,毕竟剔骨之痛难以承受,嗓子都喊破了吧。”
男人的声音里毫无同情,甚至夹杂着一丝憎恶。
花止期脑中嗡鸣不断,许久才辨认出这人究竟是谁。
他气若游丝,轻轻地唤了声师兄。
男人闻言像是遭到了极大的侮辱,立刻大吼道:“我可不是出卖宗门叛徒的师兄!你,不配!”
他真想给地上这人来上几脚,但对方一身白衣已被血染红,全身上下几乎不剩一块好肉,可谓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半晌,他猛地一跺脚,转身冷冷道:“花止期,你记住了,今日春昼门的落寞皆是因你而起。我会与魔族厮杀至最后一刻,若是我战死跌入黄泉,你可得小心别被我找到。不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花止期伏在地上,无神地注视着地面。
他不是第一个来找自己算账的人,听着这一番话也早已麻木。
或许等不到行刑之刻,他就要殒命于此。
倏而,外头冒出一阵喧闹。
不久,一名守卫鼻青脸肿地爬进牢中,见到男人时就像见到了救星。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花止期,诉苦道:“大人,不得了,一个叫叶星火的小子闯进来,嚷嚷着要见他师尊!”
叶……星火……
花止期从守卫的话中寻到熟悉的名字,霎时间抽回吊着的一口气,竟是胳膊撑地就要起身。
“星火……星火……!”
男人看他这样冷哼一声,像是故意说给他听似的:“叶星火?胆敢蔑视宗门纪律,待我出去会会他。”
师兄贵为一峰之主,实力不容小觑,叶星火底子差,天资更算不得卓绝,若是直接对上不会有好下场。
花止期像一只受惊濒死的鸟,徒劳地振翅,伸出手虚虚揽住男人迈出的步子,肝火牵动内伤,顿时咳出几口血,“师兄,别……咳咳,星火无罪……”
“……这幅模样,谁能想到你曾是风光霁月的寒仙君?”
男人有片刻迟疑,最终仍是甩开花止期,带着守卫向外走去。
花止期绝望地看着男人走远,匍匐着向前挪动,本就溃烂的伤口蹭得裂开,开始往外渗血。
是啊,谁能想到曾经风光霁月的寒仙君,竟然会害得整个宗门被魔族侵蚀,处境岌岌可危?
牢狱的门没关,他眼睁睁看着叶星火窥得他的身影,向这边奔来,然而半路却被师兄拦下,一掌推出视线。
这全都是因他而起,花止期恨不得自己被千刀万剐,只要能够赎罪,怎样的惩治都不为过。
但是,但是……
“别伤害星火……”
“止期!你怎么这副模样!”
花止期的手用不上力,身旁突然出现一阵灵力波动,温和的声音随之响起。
“掌门师兄……”他被宁春庭轻轻扶起靠在墙上,想再去看外面,却早就没了叶星火的身影。
宁春庭从怀中取出伤药,却被花止期摇着头阻止了。
“再过两个时辰就是行刑时,掌门师兄不必费神了。”
短暂的失态过后,花止期又恢复了平日里清冷的模样,宁春庭看着他心中酸涩,不顾阻止抠出一块药膏,涂在人开裂的伤口上。
“止期,春昼门将迎来新一任掌门。”他长叹一口气,种种无奈都包含其中,“这多半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至少让我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是么。”花止期听罢动作一顿,垂下头不再阻拦,静静听着。
宁春庭的动作很轻,但伤口终究太深,尖利地刺痛不断传来,使得花止期唇色又白了几分。、
可他依然不声不响,暗自咽下所有伤痛。
“抱歉,我无能为力。无论是对春昼门,还是看着你受苦……”宁春庭道,“都是师兄太过无用。止期,你恨我吧。”
牢狱中因这句话重归沉寂。
许久后,花止期才重新开口:“师兄……止期还有最后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