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已受灵泉浸养,叶星火终究从未正统学习过术法。
故而前些日在借梅花传音时,花止期也连同护身符咒一同封入其中。
一月过去,本以为在正式拜入春昼门前不会发生变故……
说到底,还是他小瞧了宋之悠。
此人长久以来受官场利益熏陶,其野心与恶毒不容小觑。
更因身份尊贵无人敢顶撞,牵扯朝野,连仙门都要忌惮三分,这下塞给他收做次徒的也是桩麻烦事。
察觉到周身灵力紊乱,花止期叹息一口气,缓缓睁开眼。
当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时,修者便不再需要进食与休息。
花止期于月下冥想,暗自揣摩如何解决叶星火与宋之悠间的隐患。
突然,从叶星火所在的偏殿出传来一串响声。
那和他通了无感的木人,随即也是一阵天旋地转,脱离长久以来叶星火紧实又温暖的怀抱。
是星火那边出了什么事?!
他急匆匆起身,赶往声源处。
待花止期赶到时,叶星火还坐在地上揉着脑袋。
小木人跪在一旁,也伸着小短手,轻轻拍着叶星火。
再看院中,藤椅翻倒在地,桌上的果盘茶盏凌乱,一条薄薄的毯子也铺在了地上。
“星火,发生何事?”
花止期上前,本想看看发生何事,怎料叶星火垂首,一挥手臂甩开了花止期与木人。
他痛苦地抱着头蹲在地上,带着些哭腔粗喘着:“别过来!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花止期很快反应过来。
他汇聚灵力至指尖,轻点叶星火的额头,其中果然一片混沌。
再看地上一片狼藉,应当是在院中睡着,结果因白日灵力波动太甚,神识与身体承受不得而陷入梦魇。
“星火,抬起头来,看看我。”花止期轻声细语,手托起叶星火的下颚,与其平视。
手触及的是一片湿润。
叶星火颤抖着抬起头,眼中果然不甚清明,平日看向他时眼中的光辉都被磨灭殆尽。
两行清泪顺着颊边滑落,像只在雨中无家可归的小狗。
他嘴唇开和,出口的只有“别带我走”和“我不想离开”几句。
花止期本就心软,看到叶星火这副模样更是心中作痛。
这样小的孩子,究竟吃了多少苦才会怕成这样。
见叶星火挣扎的力度渐弱,花止期将其揽入怀中。
“不会有人带你走的,你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他敛眸,神色温和,“别怕、别怕。”
花止期的手环在叶星火背后,一下一下理顺着气息,同时不断加以灵力疏通筋脉,滋润入梦魇生出的阴翳中。
许久,叶星火终于找回了一丝神志。
只听他哽咽着,似是怕极了什么,小心翼翼开口道:“可以么……?”
“……我真的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吗?”
花止期道:“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叶星火丧气,说话还带着鼻音:“谢谢您您为我做了很多,可我不能成为您的污点……”
花止期了然,摇了摇头,“没有人生来低人一等。你与我之间,也没有任何区别。”
叶星火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手心的汗浸湿衣摆,花止期又掰开他的手指,牵在手中。
叶星火被这个动作一惊。
下意识想怎么能用满是汗液的手去牵寒仙君,可当他抬头时,对上的是花止期坚定的目光。
加之方才寒仙君的话,叶星火根深蒂固的思想有瞬间动摇。
不用为恩惠感到惶恐,也不用因出身感到自卑。
寒仙君一直在用行动告诉他这个道理。
为他擦药,借他灵泉,甚至愿意安排住所,照顾他的衣食。
一月过去,将他困于囹圄的咒术消散,灵窍初通,身体也不再瘦如柴干。
他连珍惜都道不尽,宋之悠那群人怎么能诋毁这样好的人。
叶星火郁结,小心翼翼地回牵花止期的手。
寒仙君面上依旧看不出悲喜,却没有拒绝的意味。
一旁的小木人此刻也站了起来,拉来毛毯,贴心地为叶星火披上。
它在二人周围蹦跶着绕圈圈,还时不时拍拍叶星火的后背,似乎是在鼓励什么。
叶星火的视线来回梭巡,最终紧抿着唇低下头。
花止期见他不出声,轻轻问道:“星火,你相信我吗?”
叶星火点点头。
很奇怪。
此处明明是驻冬峰、春昼门最为寒冷的地方,他却觉得月色无比温暖,好似将心中的什么都一并融化了般。
和寒仙君在一起时总会生出这种奇怪的感觉,心中似有什么破土,汲取着寒仙君的每一句成长。
其枝叶伸展,摇曳时带着令人悸动的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