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震泽与段英杭又回了张府,一个验房,一个看事。
可是这心情,却是完全不同。
段英杭进得院中,门庭阔朗,土木齐整,窗明几净,就连院里的水缸石凳也都清理出来,看起来就十分的舒适。
奉阳的衙门荒了一个多月了,估计京城那边早就平了乱,不日便将派遣官员过来接替。
到时候,正官辅官一大堆,还有家眷什么的,这个院子肯定能租个好价钱。
所以,他自然是转怒为喜,方才的窘态,也便忘得差不多了。
而马震泽的脸色,却一点点沉了下来。
一个月前,山鬼那场战役,至今仍历历在目。
自己面上损毁,法力亏欠,白离川的第三条肋骨上,有个触目惊心的大疤,狐狸状态下,那里至今还不长毛。
天雷降下,惊动了四面八方所有的修者和野仙。
阴煞出世,聚集了百年不遇的阴气。
这便是大小孤魂野鬼最好的营养。
更有诱惑的,是山鬼失踪的那枚妖丹,哪个嫌正路难走的野仙,不惦记这宝贝?只要拿来炼化,百年修为从无到有,还哪管什么善果恶果?
可是……
从进门到现在,马震泽竟然一定点邪气阴气都没有感觉到。
别说是成了型的野仙,就是原本死在这宅子里的零散魂魄,也没见到一个!
阴气全无,干干净净。
可能在常人看来,没阴气很正常啊,但事实并不是如此。
即便是八字硬的青年男子,身上也不是一丁点阴气都没有的。
阴阳平衡,方得生长么!
这院子一月不见,简直比佛堂道殿还要正气,这岂不是扯淡?
段英杭左瞧又看,面露喜色,忍不住道:“嘿!要说段文那王八蛋,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这宅子收拾的还真是漂亮。”
小宁跟上几步,满脸的冤屈:“我的爷!他哪来过几次啊!前几天你身子不好,不敢告诉你,这里,还有上次西街那小院,都是我们弄的!他呀,只管收钱!”
段英杭闻言啐了一口:“得!以后不提他,什么混蛋!这回啊,嘚儿给他冻缩缩咯!”
小宁大笑:“那卵蛋也好不了哈哈哈哈!”
年轻男人么,难免有几句邋遢话在嘴里。
段英杭一边走进正院,一边接口:“就是屁门子也逃……”
话没说出来,嘴闭上了。
如果说刚才见地保,是他今天的第一次丢人现眼。
那么此时此刻,他便觉得,这是他从出生开始,最大的社会性死亡!
院里干干净净,地上霜雪除尽,青石板缝里的泥土,都压得平整踏实。
主屋门口,站着一个略微羞怯的女子。
身量高挑,体格风骚。
身着白绫厂字领大袄,领口盘着两个如意扣,领缘衣襟,绣满了同色的卷草纹样。
倒大袖七分,露出里头同样雪白的小袄,窄袖口,小锁边,纤纤玉手上,套着一个白玉镯子。
下头麻色凤尾裙,裙下露着金莲尖尖,翘头鞋上,坠着一颗东珠,光泽柔和,圆润内敛。
再往脸上瞧,秋水两湾春不换,冬眉微蹙夏分裁。
鼻口小巧,唇上淡淡的点了一抹胭脂,粉嫩柔滑,我见犹怜。
要想俏一身孝!这就叫一想之美,你想最美的姑娘多美,她就多美!
段英杭整个人雷劈电打一般,提着衣襟的手都僵住了,一脚提起,迈步到一半,竟然不敢落地。
身子好像筛糠似的,细细抖动,身上挂的荷包玉佩,都随着他的节奏嘚嘚嘚甩个不停。
小宁就在身边,还以为他又中邪了,忍不住用力晃晃,大声唤道:“少爷!怎么地了?”
门前的姑娘仿佛被他一嗓子惊醒,小小吓了一跳,葱管儿似的手指头,抚了一下胸口,眉目一闪,捧心之态大现,紧忙背过身,半明半暗,躲在廊柱之后。
段英杭使了吃奶的力气,才将两只眼从姑娘身上拔出来,先是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才偏过身子,死死压低声音:“混账奴才,你小点声!吓着人家!”
小宁也学着他的样子,弯腰塌背,小声道:“哎好,我小声。你抖什么呀!”
段英杭嘴硬:“哪抖了!我我我……我,我是怕失礼,不好意思进去!”
小少爷说都不会话了,低着头,不敢往里看。
小宁有点懵:“那,那咱怎么办?”
段英杭理所当然:“别打扰姑娘,咱走。”
小宁跟着他转过头,走了两步。
后头跟着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前头忽然停住了,也就跟着停住了。
马震泽手里拎着看不见的狐狸,站在队伍最后,面上沉静,目光深邃。
段英杭和小宁迎面对上他,心里都是一定,小宁忽然反应过来,抓了一把段英杭:“哎!